吐不出来。
今日在外偶遇,倒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趁着他如今毒还没解完,自己还有用处,这种时候主动提解除婚约,能显得宋家格外知情识趣,将来想要为父兄求些实益,保全住一家大小的立足之地,也能开得了口。
两相欢喜。
刑讯室内,烛光昏暗,血气潮湿。
扶荧走到吊绑在刑架上的钱九面前,伸手掐住他的颌骨,将塞嘴的布团取出,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
“郭酒娘,被你杀的第四人,胸口有个蝴蝶胎记。她曾被你囚禁了五日,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钱九抬了下眼皮。
他手脚筋脉被挑断,失了不少血,一路被拖拽押解到大理寺,知道已是无力回天,眼下见扶荧发问,喉咙里虚弱闷哼:
”不知道。”
扶荧为防钱九咬舌,手指一直掐在他颌骨处,此时微微用力,“你再好好想想!”
钱九吃痛挣扎,嘴却发不出声,惨白着脸吭哧半晌,“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了,你能让我活命?”
扶荧撤了些力,扭头看向沈逍。
沈逍站在刑具架的油灯前,面容逆光,微微垂首,左手指尖触到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指环,轻轻抚了抚,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大乾刑律,谋杀五人以上者,处凌迟极刑。看你此刻反应,不像是能受得住痛的人,若能好好回答问题,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钱九这才发现,那如九天之上神祗的太史令,竟也身处在阴暗刑室之中。
他猛然激动起来,试图扭挣出扶荧的钳制:
“太史令!太史令既然通天晓地,当知小人杀那些妓子,也是因为心中有怨!小人不是生来就是恶人,要不是受人欺受人辱……”
沈逍打断他,神色幽寒,语气疏漠:
“我对将死之人的故事,不感兴趣。”
第9章
洛溦与崔守义等人,在外面等了莫约两盏茶的时间,方才见沈逍走了出来。
崔守义迎了上去,“太史令。”
他虽好奇沈逍问了钱九什么,却也不敢打探,只请示道:“下官即刻就去提审钱九?”
“不必了。”
沈逍面色微微泛冷,“钱九已经死了。死前在供词上画了押。”
扶荧上前,将一页纸递给崔守义。
崔守义一脸惊愕,接过纸,“这……”
他来不及去思考钱九为何突然暴毙,想到嫌犯未经提审就死了,虽有画过押的供词,但万一刑部较起劲来,岂不是又要刁难大理寺?
沈逍仿佛看透了崔守义的心思,淡声道:“人是我审的,你报与刑部便是。”
说完,抬步径直离去。
崔守义领悟着沈逍的言外之意,待回过味来,暗自长松了一口气。
朝中太后党和新党再如何相斗,都决计不敢牵连到玄天宫。有了太史令这句话,刑部张尚书自是不敢把案子再打回来了!
一旁的洛溦见沈逍离开,知道自己必须随他一起离开大理寺,才算彻底逃离危难,只得厚着脸皮也跟了过去,亦步亦趋地追在他和扶荧的身后。
沈逍身份贵重,一路而出,戍卫皆后退行礼,自是不敢阻拦盘问。
谁知刚走到松柏庭院,却见尽头处,萧佑跟几名官员谈笑着穿廊而入。
萧佑适才寻不见了洛溦,亲自跑了趟司正厅,一问之下,这才知晓她竟是跟着沈逍去了重犯刑讯室,不觉心中好奇更盛,遂又找了过来,岂知路上却遇到几名闻风前来拜见的官员,知萧佑性情随意好说话,忙不迭地巴结寒暄,又耽误下不少时间。
洛溦远远瞧见萧佑,头皮发紧,追到沈逍身侧,压着声道:
“颖川王殿下他……一直追问我的身份,问我是不是早就认识太史令……”
这下要是迎头撞见,又恰逢她跟沈逍在一起,不知道那个花狐狸还会怎么瞎起疑。
沈逍停住脚步,没说话。
此时天色已近全暗,洛溦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沈逍望去。
不知是不是廊下风灯灯火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竟有些异样的苍白。
沈逍偏过头,眉头紧蹙,失去血色的双唇微微翕合一瞬:
“扶荧。”
扶荧甩出两枚铁刺,打灭风灯,令得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沈逍伸出手,扯住洛溦肩头的披帛,猛地用力,带她退进了阶下的侧巷。
洛溦感觉到沈逍的手指绞进自己的披帛,高高地提拎着,显然是竭力不愿触碰到她。
她有些窘迫,挣脱开来,见两人已经退进了一条偏僻无人的阴暗窄巷,挪开一步,低声道:
“我自己能走的。”
黑暗中,沈逍却仿佛因为刚才的动作而用尽了力气,蓦地撑靠到石墙上,颓颓如玉山将倾,抑制着逐渐紊乱的呼吸:
“那你走吧。”
洛溦觉察到不对,下意识伸出手。
“太史令?”
沈逍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避开了洛溦的手。
扶荧跟了过来,见状忙扶住沈逍,退进了旁边的一间巷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