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来——”
一声吆喝,伙计们端着压轴大菜,排队进入前堂,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按规矩,给每桌上菜也要以客人的地位排序。知府夫人那一桌理所当然地第一个上菜。
在桌边伺候的阿贵看见鱼端上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已把平生积攒下来的奇闻轶事、古代神话、市井杂谈全吐了出来,为的就是不让知府夫人等得无聊。要是这鱼再不上来,他恐怕要亲自上戏台唱两句了。
不过,当他看见盘中的东西时,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浓油赤酱淋在鱼上,加以葱姜芫荽点缀,要是单看这一道菜,至少在品相和香味上可称上佳。
但这是一场酒席的压轴菜!
“越清楼以岭南风味闻名,之前上的菜也都是原汁原味的做法,怎么到了压轴菜变成重油重酱了?”阿贵心里着急,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原因,“我说这鱼怎么拖了这么久,肯定是后厨出问题了,原来准备好的材料用不了,临时换的食材品质一般,只好用这种方法掩盖……这道菜这么突兀,客人能接受吗?”
他感觉嗓子眼发紧,要是这条鱼不能让客人满意,那之前的努力可就付之东流了。而且以孟兴源的性格,肯定要把责任推给他们这些外人……
“香,真香!”
“还是这样的菜吃得舒服。”
“卫大人,您再来一点……”
听到客人的评价,阿贵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知府夫人尝了两口,以手帕捂嘴笑道:“哎呦,还是这种味道吃得惯。越清楼的东西未免太清淡了一些。”
阿贵一面陪话,一面在心里想:越清楼的师傅肯定不会这么冒险,那就是……
薛安,真有你的。
最后一道点心上完,伙计们把杯盘撤下,换上茶盏果子,再把台下的灯吹灭,戏班子总算开唱了。
“你本是宦门后啊——上等的人品——”
不愧是名震京师的孙家班,一亮相,台底下掌声雷动;一开嗓,台下又是鸦雀无声。
正唱着,周实猫着腰,来到戏台下靠左边那一桌。
“江大人,您家里送了东西来。”他冲一位客人耳语道。
“嗯?”知府属官同知江锐正沉浸在戏中,被周实打扰,很不耐烦地说,“什么东西?”
周实把手中的折扇打开,说:“在后院,请您移步。”
江锐的视线落到扇面上,眼睛瞬间瞪大。
一个美人躺在他的膝盖上,娇嗔地说:“大人,咱们去后院吧……”
他擦擦口水,撑着桌子站起,对周实说:“走,走……”
同桌的几位并没有在意他的离开。
江锐双手探出,试图去抓住眼前的“美人”,一路跟着周实走进了后院。
“嘿嘿,美人……”
周实“啪”地一下合起虚妄扇,赏了他一枕头。
顿时,江锐像一条破麻袋一样瘫倒,被身后的赵璇扶住。
“可以啊,这是你们走马客的手段?”
“……是。”周实果断选择舍弃走马客的风评,悄悄收起虚妄扇,拿出黄粱枕,“按计划进行。”
“好。”
在黄粱枕的帮助下,他迅速进入虚无的梦境,推开通往江锐梦境的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都同知江锐护驾有功,擢为太子太傅,钦此!”
“臣领旨谢恩!”
周实无奈地看着跪在公公面前接过圣旨的江锐,心说:好俗套的梦……
他早就想过,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人做什么梦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如果梦里没有有用的信息,那入梦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黄粱枕可以切换梦境。
念头转动,场景扭曲,穿着朴素的江锐和其他学子一起焦急地等待着招榜的到来。
“这是他中举的时候吧,这回的梦又是回忆了……”
看着江锐在榜下振臂高呼,周实果断地切换梦境。这一回又是他母亲送别自己去江都上任的梦。
再换,再换……
终于,吴兆锟出现在梦中。
江都衙门内,吴兆锟端坐在书案后,一边喝茶一边说:
“马上我要送一船寿礼到泉州,再走海路北上,你让船舶司行个方便。”
“是。”江锐恭恭敬敬地说。
周实心想:看来“送寿礼给老丈人”是吴兆锟对外的说辞……同知作为知府属官,也负责航运工作。既然吴兆锟要专门让江锐行方便,看来那所谓的寿礼肯定有蹊跷……
一股饭香钻入鼻腔,周实迅速脱离梦境,回到冰冷的地面上。
“怎么样?”赵璇端着一碗卤肉问道。
“姑且算是有些收获……下一个。”
江锐也被唤醒,但黄粱枕抹去了他睡前一小段时间的记忆,加上赵璇和周实躲到了一边,他很自然地以为自己是出来吹风,结果酒劲上来,就地睡倒。
确认没有人看见自己的失态后,江锐摇摇晃晃地回了前堂。
在他回到座位时,台上已经唱了一刻钟光景,台下巴蜀商会那一桌的一位就坐不住了。他刚才挨桌敬酒,此时酒力下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