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流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度怀疑这个屋子里到底谁才是流氓。
他们中资历最浅的,也干了半年多,反正这行没有资深员工,干上三年后要么飞黄腾达,要么金盆洗手,要么缺胳膊少腿。总之这帮小年轻以前上门要钱时,一般人家听到家人被赌场扣了,肯定求爷爷告奶奶,一边骂一边从牙缝里抠出钱去赎人。
虽说他们的行为和绑票差别不大,但并不想闹出人命。只要把钱凑得差不多交上来,肯定把人全须全尾地放走,反正这帮赌鬼不出几天就会把不知能管家人几顿饭的钱乖乖奉上。
但是今天他们踢到铁板了。
“掌柜的,咱们那儿虽说不敢伤了你们东家,但也不是什么舒坦去处,受罪啊!”花衣裳缓和了语气,劝道。
钱要不到,他回去怎么交差?
“几位几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管把粗活脏活都甩给他,什么时候工钱够抵账了再放他走,决不能让你们吃亏。”周实斩钉截铁地说。
花衣裳扭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人,心里思忖道:按说要钱不给,就该开骂了,但是刚刚修理过他们的三位爷还在……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吆喝:“掌柜的,忙呢?”
周实和流氓们一齐向门口看去,笑道:“王先生!不忙不忙,您找地方坐。”
王银昌闻言,带着几位熟人一起进店找座。他们都是丰德楼的老主顾,平时经常在这里碰面。刚才几位老主顾到了门口,看见里面站满了人,也不敢进店,就在外面驻足观望。而王银昌正巧此时来到,便带头走进店里。
看这阵仗,显然是丰德楼被人找茬了。这几位老主顾身单力薄,既不敢进来和流氓对峙,又担心周掌柜吃亏,所以悄悄把门围住。一旦这帮泼皮想动手,他们可以立即进来帮忙。
而王银昌则深知周实的本领,觉得这几个人完全不在话下,所以带着他们走进店内,防止聚集在丰德楼门口让路人嚼舌根。
就这样,他们七七八八地坐了三桌,周实招呼着让后厨上菜。
花衣裳乐了,正愁无处下手,这抓手不就来了吗?先坏一坏这儿的名声,让客人看丰德楼的笑话!
他撩开嗓子说:“几位,付钱的时候可看清了啊,丰德楼是欠钱不还的主儿,谁知道在账上打多少折扣!”
一位客人说:“掌柜的,今儿打折?”
“绝无此事!”
花衣裳深感于这位客人的理解能力高超,把话说明:“丰德楼马上就要被卖了抵债啦,掌柜的赶紧把散伙饭热上,让人家吃了好走啊!”
王银昌凑到周实身边,说:“这回又要卖给谁?”
“我们大东家被赌场扣了,这几位是来要账的。”周实一边给他斟茶一边答道。
花衣裳高声挑拨道:“你说你一个掌柜,东家被扣了都舍不得出钱,怕是想吃绝户,霸占东家的产业吧!”
这个时代的所有商号几乎都存在东家和掌柜的矛盾。而东家就算不懂柜上的事,也想着这是我的产业,理应有我做主,出了事就是掌柜背锅。掌柜累死累活,八面逢源,就算在人前多么风光,也不过是给东家打工的而已,自然心生怨气。
加上子承父业的,经常出现老掌柜欺负少东家,靠各种手段把产业划为己有,让少东家一夜流落街头的事情。而丰德楼就身在这样的处境之中。花衣裳这是直接戳到了周实的脊梁骨。
不过,周大掌柜素来两袖清风,为人谨慎,就是在同行之中也是有口皆碑的好掌柜。这三桌又都是丰德楼的熟客,对丰德楼两位人厌狗嫌东家颇为熟悉,而且他们都与老东家相识,知道老东家是被两个败家子儿气死的,所以闻言纷纷拍手叫好:
“这败家子儿,可算栽了!”
“唉,朱老爷子若是在天有灵,不知要说什么……”
“周掌柜,可别给那小子掏钱,那是个无底洞啊!”
周实就像谢幕的演员一样对客人们拱手,说:“放心,我一分钱都不出!”
“周掌柜硬气!”
流氓们可是开了眼了,这就是江都名楼丰德楼?难道这地方被卖了抵债是常事,而且东家被扣了能让大家这么高兴?
花衣裳虽然年轻,也在这一行混了两年了。他立刻做出决断:这地方,水深,不好碰!
“几位,留下吃饭吗?”周实笑眯眯地招呼道。
“不了不了,掌柜的,打扰,打扰,我们这就走。”花衣裳带着自己的小弟,快速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送走了几位不速之客,店内又热闹起来。这时,王银昌请周实近前说话。
“您真不去赎人?”不愧是“眼人”,一下就看出了周实的心思。
“晚些去,让他吃吃苦头。”周实答道,他已经打算将丰德楼的另一半决策权收入囊中。
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周实突然说起了别的事。
“王先生,我近来得了几样东西,能不能麻烦您给看看?”
“嗯?”王银昌一挑眉毛,作为“眼人”,他“看”的都是珍贵的古董,周掌柜从哪里……
看出了他的怀疑,周实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老家人挖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