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扎的小人被钉子贯穿了脑袋,盗尸贼大笑起来:
“哈哈,活该,活该!你这官府的狗就活该被咒死!啊哈哈哈……”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周实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毫发无损。
“怎怎怎么可能?你明明被我咒死了!”
他的目光落回手里的稻草人,拔出钉子又刺进去,如此重复,直到那小人彻底散架。
“我刺,我刺!你怎么还不死?我刺……”
这家伙的脑子……周实难以理解他在干什么,此时他扔掉了钉子,疯狂地撕扯着那一把稻草,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咆哮着:
“奶奶的,为什么没用,为什么?”
他坐在地上,这看上去三十来岁的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边哭边扯自己的头发。
“爷爷啊,这和你教的不一样啊,为什么我用不了,为什么啊——”
他捡起钉子就向自己的脸上刺去,却被周实抢先赶到,一把夺过他用来自杀的利器。
看来这家伙真的疯了……也罢,把他带回去交差便是。
半个钟头后,当石进忠看见周实一手夹着尸体,一手拖着还在抽泣的盗尸贼来到自己面前时,激动得差点给他跪下。
“高人!你这是救了我的命啊!”
“行了,赶紧把尸体收好,别又被人偷了。”
尸体是找回来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偷尸体的人。
“就算这家伙背后有雇主,那也是个不长眼睛的人,居然请了个疯子来干这活儿。”石进忠摇头叹道。
“至少要问出他的动机,不然你上头的人还是会怀疑你监守自盗,然后拉来一个疯子顶罪。”
周实的提醒让刽子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想了想,道:
“嗯,我倒是有手段能让他开口……前提是他不是真的疯了。”
“哦?”周实原本还打算用黄粱枕入梦,现在看了可以省了。
石进忠摊开双手,在盗尸贼的面前来回晃着,然后轻轻一拍。
“啪!”
盗尸贼红肿的眼睛中顿时失去神采。
石进忠满意地点点头,见周实目光如炬,赶紧解释道:
“这是我们盗门里的一点小把戏,叫‘拍花’。嘿嘿,我学这个只是在小偷小摸被抓住后脱身用的,绝对没有其他用处!”
“继续。”
“是。喂,我问你,你叫什么?”
盗尸贼迷离地答道:“鲁月八。”
“鲁月八。你为什么要偷尸体?”
“因为要祭拜老祖宗。”
“老祖宗?”石进忠不解,“你家老祖宗是个蛆,要用尸体祭拜?难怪你身上这么臭。”
看见周实的表情后,他赶紧收起打趣的心思,问:“为什么用尸体祭拜祖宗?”
“因为老祖宗病了,病的很重,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听黄家人说,用尸体可以唤醒老祖宗,我们家里人就出来到处找……我混进这座城里,看见有杀头的,就进来偷一具……”
这是什么偏方啊,用尸体治病?
周实开口问道:“你们家在哪?”
“二姥山,鲁家村。”
“可以了,你拿他去交差吧。”
石进忠在鲁月八的眉心一点,就让他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多谢高人,那我这就去收敛尸首。”
周实和石进忠道了别,回到伙计们下榻的客栈里。
“掌柜的,怎么去了这么久?”阿贵问道。
“哦,这城里头的人没见识,不好打听路。让伙计们出去玩到天黑,我们明天就启程。”
“明天就走吗?”阿贵略显诧异,“那样可就来不及浆洗衣物了。”
“你们去洗着,留到路上再晾。”
“是。”
知晓了断头城的由来后,周实看这座城中的一草一木都会心生恶心。而且他怕鲁月八的家里人找上门来报复,所以还是快走为妙。
当晚他睡得并不安生,噩梦连连,梦里无数断头尸体纠缠着他,他想打,却发现身上的铁算盘不见了,就这样一路跑到天明时分惊醒,冷汗连连。
次日,当银陵城被远远地甩在身后时,他才觉得心头的压抑减轻了几分。
古书上“大荒之年,易子而食”这八个字就足以让后人为之毛骨悚然,但心里也明白这是无奈之举。而在这座银陵城中,人们却可以为了衣食无忧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行了七八里地后,他们路过一个村庄,看见一番奇异的景象:路两旁的草房十分破败,而在其中穿行的女人却穿着相当漂亮的衣服。
“乖乖,这银陵城这么富裕吗?怎么不把房子修一修?”陈大有的惊叹中还带点疑惑。
周实不想说话,扬鞭催促驴车快走,远离这片用鲜血装点的土地。
……
当张焕明的身影在山间雾气中隐去后,归云真人才收回目光,道:
“师弟,没必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吧?”
一缕清风飘过,一个白发老者的身形凭空显现,立在归云真人身后。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