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褚迟换了另一条墨绿色的裙子。吊带的,这时候从背面,可以看到她因为紧绷,而倏地支出来的肩胛骨。
一瞬的紧绷以后,她又缓慢放松下来。
“……怎么了,突然说这些。”
简珩书……敏锐而坦率得可怕。
“说不问我就不问了,你要是愿意说的话我会愿意听的。”简珩书注视着她,很是稚嫩的眼型令他的目光都带有阳光的镀边。
褚迟舔了下嘴唇。
或许简珩书的盘问会让她有一些无措,但是完全上升不到不适的程度。她的确是不愿意讲自己的事,尤其当面对简珩书的时候,她更不愿意让这个人见到自己究竟是如何落得今天这个田地的。
她很害怕这个人因此疏远自己,对自己敬而远之——简珩书的为人不会让他落井下石。可是他喜欢的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前途无量的自己。
不是现在的自己。
“不过下次还是,尽量不要大半夜跑出去淋雨了。”简珩书默数着从她发梢滴下去的水珠,缓缓开口。
“容易生病。”
褚迟讷讷地摸了摸鼻尖:“哦。”
够了,她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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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太多了,等褚迟翻完一个箱子再开另一个,窗户外响起了鸟叫,穿过层层雨雾。
简珩书的衬衫接近半干,也就没再让褚迟翻找。
“明天要上班吗?”褚迟垂头丧气。
每当她意识到自己一丁点都不会照顾人,可是简珩书却总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得时候,就会感到十分挫败。
“看情况。”简珩书还在注视她没干的头发,掌心发痒。
真想帮她擦擦头发。
“天亮再走吧,下雨,路上不方便。开车也不安全。”褚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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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四十分钟以后,两个人各捧了一个杯子,盘腿坐在了地上。
那个曾经将褚迟脚趾甲盖磕碎的乐高玩具被她从犄角旮旯里拖了出来,等把这个拼完,差不多天就该亮了。
“对了,你的特聘书拟好了。”简珩书翻看着步骤图纸,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那什么时候没事我就可以签了。”褚迟时不时瞥一眼他的手。
简珩书看了她一眼:“不问问薪资待遇?”
“这个……”褚迟当然是不差钱,来帮忙完全是看简珩书这个状况不太好,想要帮帮他。
当然,还有一点点的私心是,借着工作的由头,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简珩书建立更多联系了。
和他在一块,不管怎么说,她都很高兴。
“你怎么会坑我。”褚迟弯弯眼睛。
简珩书同这双笑眼对视片刻,才移开视线:“明天先补补觉,好好休息一下,后天吧,我来接你去公司签约。”
体贴如简珩书,都能想到今天他俩熬夜了,第二天需要补补觉休息。
褚迟直想摇头叹气。
“欸,等一下,秦哥这几天住院了,等他手术完了我再过去吧,就这两天。不会太耽误你们工作的。”
嘴上谦虚一下,说不会太耽误你们工作。
实际上就她上次帮忙解决的那个数据问题,已经给他们技术部进度提前了小俩月了。
简珩书哂笑:“什么时候手术,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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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哥岁数大了,虽然白内障手术是个小手术,但是得先住院观察。等做完手术觉得没事,倒是可以直接出院。
五金店就关门了,门口挂了一个褚迟的电话,说修电脑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因为事多,因为事不多,总之时间流水一样飞过去。很快就到了秦哥做手术那一天。褚迟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简珩书也跟来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简珩书打量着褚迟的神情,看到了她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担忧,于是开口说话,试图轻松一下气氛。
“……就,”褚迟回想起来自己刚到海城的状况,真是有点儿不堪回首,“没钱吃饭,看老头一个人在餐馆吃饭,我说您一个人也吃不完吧,我陪您喝一杯。”
“就这么认识了。”
闻言,简珩书短暂地静默。
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吗?
似是觉察到了他的好奇,褚迟叹了口气,也不藏着掖着:“家里破产,还欠人钱,爸妈公司上欠的钱基本上还清了,其实也没我什么事,这年头当然不兴父债子偿——当然了,要偿也应该是苏明偿。主要的就是那些死者家属,赔偿款、慰问金、生活补助……这种杂七杂八的钱,你说人家找上门来了,我能跑吗?”
看着那些人,一张张沧桑绝望的脸,一双双空洞干涸的眼睛,她就没理由不为父亲的疏忽买单了。
她当然是无辜的。可是这些人呢?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难道是他们让化工厂污染饮用水的吗?
那一刻,褚迟对那些只要她愿意逃避,就可以与她莫不相干的人产生了负罪感。
毕竟她曾经挥霍的每一笔钱里,或许也是沾着人血的干馍。
于是她就把钱都花了。
“怎么决定来的海城?”简珩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