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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封乾殿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祝青臣双手握剑,做防御姿态,僵在殿中。
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缠在他身上,将他紧紧裹住。
祝青臣被下药发热的身子,在阴风的裹缠下,稍稍泄去些许热气。
阴风吹过他的脸颊,将他素白的兜帽吹落在地,又将他发冠上的白布解开,最后还缠在他的双手上,穿过他的指缝指尖,想要教他放下手里的佩剑。
祝青臣双手不自觉松开,长剑垂落。
下一秒,祝青臣猛然清醒过来,重新握紧长剑,在空中挥舞劈砍:“谁?滚开!”
李家既然给他下药,也一定会留有后手。
阴风散去,祝青臣睁圆眼睛,竭力维持着清明的神智,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
那方才是……
祝青臣疑心是幻觉。
他警惕地望着门窗,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把木栓挂上,锁好门窗。
做完这件事情,祝青臣已经精疲力竭。
方才那阵风带来的凉意已经完全散去,他整个人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
祝青臣一手握剑,一手捡起落在地上的素白兜帽,抱在怀里,缓步朝高台上的帝王棺椁退去。
外面下了雪,风夹杂着雪团,砸在窗扇上,“扑”的一声响,险些把祝青臣吓得跳起来。
他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良久,确认无事,这才继续后退。
他还以为是那股阴风又回来了。
祝青臣缓步后退,登上台阶,不知什么东西抵着他的后腰,教他回过神来。
他回头,看见皇帝的棺椁,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有李钺在。
但是很快的,他又红了眼眶,狠狠地捶了两下棺材。
“谁让你死?李家人欺负我,李家族长欺负我,就连风也欺负我,谁都来欺负我!谁让你这么早死?害得我被下药、被欺负!”
祝青臣眼眶通红,眼泪淌了满脸,拍着棺材,犹觉不够解气,伸手去推棺材盖子,想要直接对着棺材里的李钺骂两句。
可是棺椁厚重,是十六人抬的大棺材。
祝青臣怎么可能推得动?
他推不动,举起佩剑就想劈棺。
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长剑丢开,扑上前去,照着棺材一角,张嘴就是一口。
“呸——”
上好的棺木,坚硬无比,连一个牙印都没留下。
“连你的棺材也欺负我,谁让你这么早死的?谁让你这么早……”
忽然,祝青臣好像发现了什么,用燥热的脸颊贴了贴棺材,感觉冰凉凉的。
于是他挽起衣袖、蹬掉鞋子、撩起裤脚,把手脚也贴在上面。
想来他吃的点心不多,中的药也不深。
祝青臣趴在棺材上,闭上眼睛。
只要冰凉凉地睡一觉就好了。
李钺还是有点用处的。
祝青臣想着想着,脸上还挂着眼泪,就睡着了。
殿中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拂去他脸颊上的泪珠。
风从祝青臣身下的棺材中涌出,四面八方,重新汇聚在棺材上方,裹缠住祝青臣,肆无忌惮地从他的衣袖裤脚里钻进去,解开他的腰带,将他翻过身来。
男人低沉的叹息声从风中传来。
祝青臣素白的丧衣被解开,自棺材垂落。
宛如一朵在棺材上盛放的莲花。
*
祝青臣做了梦,光怪陆离。
他梦见年少时,凤翔城大雪,他和李钺躲在房里偷看话本,烧旺的炭盆,暖和的被窝,他们挤在一起,看的是时兴的龙阳禁书。
他梦见青年时,烽火连天,他与李钺聚少离多,在冬日里见面,在营帐里议事,李钺把他的手脚揣在怀里,帮他暖热。
他还梦见……
他和李钺出去打猎。
只有他们两个人,共乘一骑,在冰天雪地里打猎。
李钺穿着盔甲,从身后整个儿将他拢起来,紧紧地贴着他,片刻不得放松。
盔甲冰冷,可是不知为何,祝青臣身上却越来越热。
然后李钺偷偷在他身后作乱,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又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裳里。
祝青臣想要阻止,可是李钺附在他耳边,让他不要发出声音,否则会被别人发现的。
祝青臣还想躲开,可是他被李钺抱得太紧了,就算挣扎,也只是小幅度地扭动,反倒让李钺弄得更起劲。
李钺把他按进怀里,气定神闲,驱策战马,慢悠悠地往前走。
太冷了,天气好冷,雪地好冷,李钺也好冷。
祝青臣气得直哭,可李钺就是不肯停下来。
非但不停,他还忽然挥了一下马鞭。
破风一声响,马匹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祝青臣被吓得头脑一片空白,眼前似乎也有白光闪过。
他想喊,但是李钺封着他的嘴,把他的喊叫声全都堵了回去。
祝青臣哭得厉害,把他的盔甲拍得邦邦响。
李钺却只是说:“祝卿卿,不要乱动,马上就好。”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