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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仪改期,百官退去。
帝王棺椁仍旧静静地停在封乾殿里。
四五个方士身着白袍,手执拂尘法器,站在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连衣裳都没换,还是一身正红官服,外罩宽宽大大的素白麻衣,戴着兜帽,衣襟上还有方才刺伤李家人留下来的血迹。
星星点点。
祝青臣正色道:“诸位道长,这次请你们来,是我想见陛下一面。”
方士们抬起头,对上祝青臣正经的目光。
他神色正经,语气笃定:“陛下就在这里,不曾离开,我要见他。”
满殿的长命烛火,随着祝青臣的话,猛地一跳。
火光映在祝青臣眼中,照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甚至隐隐带了期待的笑意。
“君后,这……”方士们自然有些为难。
对视一眼,他们的眼中有迟疑、有困惑,就是没有和祝青臣一样的笃定。
他们先入为主地以为,是陛下驾崩,君后悲痛过度,开始胡思乱想。
祝青臣见他们表情,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忙解释道:“我见过他。”
“方才李族长陷害李钺与我,一股风直接扼住他的脖子,像是要掐死他。”
“我这阵子在封乾殿睡的,有风吹灭蜡烛,还有风把灵幡吹到我眼前。”
“还有,先前我被……”
不行,中药的事情不能说。
祝青臣顿了一下,神色认真:“我见过的,千真万确,他就在这里。”
他原本是不信鬼神的。
他一直以为,中药那晚,光怪陆离的场景,是他趴在李钺棺材上做的一场梦。
他还以为,在封乾殿住的日日夜夜,被风吹灭的蜡烛、卷起的被褥,都是他迷蒙之间的幻觉。
他不敢去想,李钺是不是还在他身边。
祝青臣清醒地明白,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发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会不可控制地把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当做是李钺存在的证明。
他会不顾一切要见李钺,他会舍弃一切求仙问道。
但他通读史书,所以他知道,史书上沉溺于此的帝王将相,都没有好下场,轻则被丹药掏空身体,死于非命,重则劳民伤财,祸国殃民。
他不敢。
可是今天,在他看见那阵风绞在李族长脖子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李钺,这一定是李钺。
他不能再骗自己了。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吃丹药,不喝符水,他也可以控制自己,不动用国库,不伤及百姓。
但是他要见李钺,一定要见。
祝青臣无比认真,反复强调:“他就在这里,我要见他。”
方士们见他坚持,只能道:“我等学术不精,只是略通一些招魂之法,只能尽力一试,若是不成,我等……”
祝青臣正色道:“不治罪,诸位尽管去试。”
“是。”方士拱手行礼,开始准备法器道具。
祝青臣又道:“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
书上都这样写,要见过世的人,需要至亲之人的血泪。
李钺父母过世,又没有兄弟姐妹,只有祝青臣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已经准备好了。
祝青臣跟在方士们身边,看着他们准备东西,目不转睛。
仪式需要在午夜时分举行。
祝青臣不愿离开,便让侍从把奏章搬过来,就在这里批复。
方士们见他在意,也愈发认真起来。
*
傍晚时分,夕阳斜照。
大理寺那边来了人,说李家人受不住刑,一股脑儿地把事情都交代了。
李家人不满李端即位,觊觎皇位已久,正巧这时,李允养在外头的晚娘怀孕了。
凤鸣山是李钺狩猎的地方,那晚娘正巧又被李允养在凤鸣山附近。
于是他们想了这个法子。
把孩子栽赃给李钺。
他们原本想着,在丧仪当天,打祝青臣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祝青臣怀疑李钺,自乱阵脚,让晚娘留在宫里,他们就有可乘之机。
等几个月后,孩子降生,风言风语早就传出去了,就算让仵作以骨血验亲,李钺和李允也是远房堂兄弟,说不定能行呢?
巨大的利益引诱下,所有人都动心了,包括李族长。
这才有了白日里那一出闹剧。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祝青臣压根就不上套,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李钺的清白。
“回君后,所有人均已签字画押,请君后裁决。”
祝青臣简单看了一眼,便将卷宗递了回去:“年后斩首,这些琐事不必再来问我。”
“是。”官员有些迟疑,“君后,那些人在牢中求饶,哭着喊着要见君后,这……”
“照着规矩行刑,不必听他们胡言乱语。”
“是。”得了祝青臣口谕,官员这才放心,领命而去。
祝青臣将最后一封奏章批完,低下头,看见衣裳上散落的李家人的血点,吩咐侍从:“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晚上要见李钺,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