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朝会散去。
祝青臣盛情邀请草原使臣阿尔泰,去封乾殿为先帝上香磕头。
至于呼延律——
祝青臣从龙椅上缓缓站起身,微微抬眼,瞧了他一眼:“待呼延将军学会穿衣,再去灵前致礼吧。”
呼延律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愤愤地盯着祝青臣,几乎要瞪出来,藏在皮袄底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
好像随时都会一拳挥到祝青臣脸上。
阿尔泰怕坏了事,连忙按住呼延律的手,低声劝解:“将军,不可。”
他们原本以为,李钺驾崩,周国应该乱成一锅粥才对。
可是现在,周国非但没乱,祝青臣还如此有恃无恐,一定是有所筹谋。
若是这一拳真的打了出去,两国交战,使臣就是第一个被杀死祭旗的。
呼延律是武将,说不定可以趁乱逃走,可他阿尔泰是文官,他怎么跑?
他可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按住呼延律的拳头。
祝青臣瞧了一眼,轻笑一声,仿佛没看见,仿佛看见了,却又并不在意。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走到殿中,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态,笑着对阿尔泰道:“大人这边请。”
阿尔泰犹豫着放开手,生怕呼延律发疯打人。
呼延律看出他的顾虑,忽然冷声道:“太傅相邀,大人去就是了,怎么总是看我?”
阿尔泰这才彻底松开手,诚惶诚恐:“是,有劳太傅,太傅先请。”
祝青臣若无其事地与阿尔泰走在前面,文武百官随行其后。
只有呼延律被留在后面。
不多时,有侍从上前:“将军,我奉太傅旨意,送将军回驿馆,请将军随我来。”
呼延律一言不发,跟在侍从身后,离开大殿。
直到回到驿馆,他的拳头还是紧紧地攥着,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个字:“祝、青、臣。”
*
封乾殿。
祝青臣牵着李端的手,站在一边。
阿尔泰掀袍下跪,在李钺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香烛,又是三个响头,上香之后,还有三个。
身边是祝青臣,身后是周国的文武百官,殿外还有披挂整齐、手握武器的士兵。
他不敢造假,礼数周全,恭恭敬敬,把脑袋磕得震天响。
连懵懂的李端都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对他笑了笑,握了握他的手,让他放心。
这个阿尔泰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好拿捏得很。
况且昨夜,祝青臣已经跟李钺说过了。
他对李钺说,明天会有一个他们不怎么喜欢的人来祭拜,李钺忍耐一下,马上就好。
李钺还是没有说话,祝青臣就当他答应了。
九个结结实实的响头之后,阿尔泰抬起头,额头都肿起来一块。
祝青臣藏起笑意,道:“大人有心了,我已命人备好了午宴,请大人移步。”
阿尔泰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太傅厚爱,只是不知呼延将军那儿……”
祝青臣道:“我已派人去请了,呼延将军马上就到。”
阿尔泰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知道,呼延律不是什么好人,祝青臣更不是。
今日在朝会上,祝青臣刻意冷待呼延律,将他高高捧起。
不仅是因为他软弱听话,更是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呼延律是个十足十的蠢货,他可不是,祝青臣更不是。
他可不想为了一次出使就丢了命。
等了一会儿,侍从进来回禀:“陛下、太傅,呼延将军不愿前来。”
这个蠢货!
阿尔泰脸色一变,连忙跪下赔罪:“太傅恕罪!想来呼延将军不是有意的……”
朝会上还抓着呼延律的祝青臣,这时竟然不计较了。
“不妨事,应当是呼延将军累着了,待午宴散后,我派人送些赏赐给他便是。”
“太傅仁厚,多谢太傅。”
阿尔泰连连磕头,祝青臣朝侍从使了个眼色,让人把他扶起来。
祝青臣牵着李端,走在前面。
阿尔泰被侍从搀扶着,走在后面。
离开封乾殿时,殿外军士猛地顿了一下手中武器,齐声道:“恭送陛下,恭送太傅!”
阿尔泰一哆嗦,腿脚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吓死他了。
祝青臣回头看他,对侍从们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大人扶起来?”
“是。”两个侍从上前,一左一右,把阿尔泰架起来了。
*
这是为草原使臣接风的宴席,玉盘珍羞,觥筹交错。
祝青臣坐在主位上,端起手中酒樽,遥遥敬了阿尔泰一盏:“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不过我尚在丧期,且饮一杯果酒,就当为使臣接风洗尘。”
底下众臣同样举起杯子,阿尔泰双手捧着酒樽:“多谢太傅。”
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