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扯了扯领子,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苦笑道:“要不你先坐下?”
“是为了陈望的事吧?”陆远伸脚勾来一个板凳放在身下,“我还在想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你果然知道。”徐凤年的笑容越发苦涩,“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就是撞见了,然后拉一把。”
“那你知不知道你拉这一把,会让不少人丢掉性命?”徐凤年无奈道:“当年我当散财童子,资助了不少北凉士子赴京赶考。
这么多年下来,有忘恩负义的,有被赵勾除掉的,还有因为各种意外断了联系的。
到最后,就剩下寥寥几条线。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陈望。
他现在已经成为起居郎,一步登天的机会近在咫尺。
你知道不知道,他对北凉有多重要?!”
说话间,徐凤年满脸纠结,眼中不时闪过焦急的光芒。
“他死了,我师父李义山近十年的谋划就会变成一场空,清凉山上上下下搭进去的人命银子,全都要打水漂!
你为什么要带她来京城啊?”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遗憾,更不喜欢马后炮的事。”陆远轻声道:“那天我要是不在,那曹红豆的下场一定凄惨无比。
到时候就算你在当地杀得人头滚滚,人死了就是死了,多少条人命都换不回来。”
徐凤年闻言一窒,半晌无语。
陆远伸手从桌上摄来一个酒壶,摇了摇发现酒壶未干,便一仰头将它全部倒进嘴中,擦了擦嘴,眼睛微红道。
“我家的事你应该都知道。
纵然我现在已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又如何?
阴阳两隔的惨事,还是少一点好。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我现在有能力改变些东西,那我为什么不做点能让我顺心的事。”
徐凤年这还是第一次见陆远将情绪写在脸上,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他以为陆远是在回忆逝去的镖局众人。
其实这只占了一半。
完成复仇,更多的是原身给予他的一种执念。
今天看到酷似妹妹的李东西,又勾起了陆远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家人。
永远不能再见的家人。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徐凤年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
但陈望不能暴露。
我也不想说话这么直,毕竟咱们是朋友。
但这是北凉的底线。
他一人的作用,尤胜过大雪龙骑。
北凉不能没有他。”
徐凤年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
“你知道陈望每天被多少赵勾盯着么?
十个。
十个赵勾日夜不停,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若是真为他着想,就不要让曹红豆见他。
你出手杀赵勾,救下曹红豆,别人只会当你是行侠仗义。
趁着赵勾还没有将陈望和清凉山联系在一起,你还是早做决断吧。”
“太子是赵篆,对么?”陆远突然道。
徐凤年身子微微一颤,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陆远,眼神惊疑不定。
“我没那么大本事往拂水房掺沙子,不用那么看着我。”陆远摆摆手道:“朋友之间没必要遮遮掩掩,像今天这样有话直说,就挺好的。”
“陆远......”
“放心,我不会坏了你们北凉的谋划。”陆远又拿起一壶残酒,边喝边轻声道:“答应别人的事,不能食言而肥。”
徐凤年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快步离开了房间。
他刚走出酒楼,暗中护卫的死士戌便凑了上来,低声道:“殿下,这附近来了不少赵勾,要不咱们今夜还是在酒楼里过吧。
不然我拍他们对您不利。”
“放心,我这趟进京安全的很,他们不是冲我来的。”徐凤年说着,扭头看向酒楼,喃喃道:“世间安得双全法?”
......
第二天。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洪洗象古怪得打量了陆远一番,说着便要伸手摸陆远的脑门。
“我是认真的。”陆远侧头躲开洪洗象的手。
“一次不够,你还想再闹一次太安城?还是在大朝会的时候!”洪洗象满眼看疯子的目光,没好气道:“你是真嫌自己命长是吧?!
就为让那小两口见一面,值得么?”
“这只是其一。”陆远沉声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完成和黄龙士的交易。
不然他又要在背后给我下绊子。”
“闯钦天监,查清当年镖局的真相,让那小两口见面。”洪洗象扳着手指头,啧啧道:“你倒是会算计,一箭三雕。
但你有没有想过,事办完之后,你怎么走呢?
我可告诉你,离阳的底蕴不止是那个年轻宦官。
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我绝对会被牵制住,可腾不出手来帮你。”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淳罡开口道:“还有我在。”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