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器,也曾献宝于陛下,只是当庭演示时根本不比那烟花爆竹强得了多少,直接成了个笑话。
赵疆摇摇头道:“他们那东西是会炸开的,虽然火焰不大烧不到人,可那崩开的木片木屑却如箭矢一样能够伤人。”
静石先生看着他草草在地上画下的样子,陷入沉思。
就这么过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他才恍然回过神来,道:“奇技淫巧罢了。”
赵疆把树杈子一扔,双臂一抱,“这是小玩意还是大杀器,我比您清楚。”他盯着静石先生,“我爹我哥死了,您真打算就在这儿当个教书先生?”
静石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管他看多少次,对面青年眼睛里那不加掩饰的野望,永远都令他心头惊颤。
赵疆儿时的胡闹他只当是年少顽皮,倒从未真往心里去过。但随着他年岁渐长,静石先生却从这二公子身上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那隐藏的很好的雄心,根本不将规矩礼法容纳在内的恣肆,还有偶尔会流露出来的,让人恐惧的决断。
这样的人,若是生在乱世,必为枭雄霸主。
可生在这太平年间……不知对天下,是福是祸。
就连他自己也似乎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不沾军权,不问战事,自当个纨绔游侠去了。
这些年,定北王府的处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边患未定,帝心叵测。独一份的异姓王还手握重兵驻守重地,镇北王赵英无时无刻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赵英赵堤父子,均是万中无一的忠臣良将,从无称王野心,只愿镇守国门,护佑北境百姓而已。这样的好臣子,皇帝却无时无刻不在疑心于他们,静石先生便偶尔为他们参谋一二,如何在定北王府和皇权之间取得一线平衡。
但静石先生知道,从赵英赵堤身死的那一刻起,这平衡就再也不可能了。
赵疆……呵。
良将或许他是,忠臣么,别开玩笑。
现在的定北王府,乃至整个北境,都仿佛一架摇摇欲坠的马车,正落在一个危险分子的手中,不知会被驱使向烈焰亦或是悬崖。
赵疆耸了耸肩膀,“我不勉强。”
他道:“定北王府永远有您的地方,乐意修书也好,乐意教书也罢,赵家军有一口气在,定北王府就在。”
这话说的多么可怜。
耸肩这样没正行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也有几分赏心悦目的俏皮。
静石先生冷着脸道:“我会试试。”
如果真按赵疆所说,这火器有如此威力,设计显然比朝廷所掌握的要精妙许多。
——北胡人如何能拥有如此精妙的武器?
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赵疆的话之后,静石先生的第一反应便是心惊。
纵使他不愿再接触这些“旁门左道”,却也不能看着北境乃至天下陷入肉眼可见的生灵涂炭之中。
便只能答应下来。
赵疆这属狗的脸立刻就露出笑容来:“我知先生大义。”
北胡人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东西。不过这火器也不是他胡编来的,上辈子他见过。
上辈子,这玩意就是静石先生做出来的。
彼时,距离镇北王赵英和世子赵堤战死已过去六年,赵疆已经举旗起事,反了朝廷。静石先生痛骂他“不忠不孝”,自请离开定北王府。
然后便是北胡人大军犯边。
赵疆起事,剑指京城,原本驻守北境的赵家军和北地青壮几乎都被他带出来了。胡人来势汹汹,北境却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静石先生一读书人,既不会领军,也不会打仗,平生连杀鸡的刀都没拿过。
却还有一颗守土护民之心。
他专研儒学之前,在工器制造方面极有造诣。只是后来觉得这些皆是不入流的门路,便只当做不曾有过这样的技艺。但为了北境军民,静石先生还是出手了。
便是那时,“雷震子”这种火器才骤然闯出赫赫凶名。
那会赵疆就对“雷震子”垂涎不已了。
——若这东西能再多一些,何愁北胡人不胆战心惊?!
赵疆紧急率军回援,一番苦战才总算将北胡暂时打回老家。
只是他几次三番上门去求“雷震子”,甚至连少时的师生情谊都抛出来了,静石先生就是不愿将那制作秘方传授与他。
仿佛他赵疆是什么天降的煞星,如果将这杀器给他,世间就要血流漂橹,不得安宁。
赵疆一气之下让人围了静石先生隐居的寿河山。
哪成想,这死老头儿脾气倔强,要效仿什么“古仁人之风”,竟然自己放火,自焚于山中!
赵疆“火焚大儒”的凶名就是这么打出去的。
他有病啊他烧自己的老师玩儿?!
赵疆刚从上辈子不怎么愉快的回忆里缓过神来,就听静石先生道:“老夫也正要同你说明此事,待璟公子开蒙之后,我准备离开王府,到寿河山去隐居。”
然后他就看这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赵疆又翻脸发了疯病——
“你去个屁!”
随后又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污之语。
静石先生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