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就是孝心。”崔槐序咽了咽口水,一手握拳不自然的敲着另外一只手掌上,最后还是拔了腿,跟着内侍进了殿中。
殿内,皇后正一勺勺给安帝喂醒酒汤,崔槐序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参见父皇、母后。”
“起来吧。”安帝没什么精神,挥了手。
“父皇,您身子如何了?”崔槐序跪着,往前蹭了过去。
“不妨事,你快起来吧。”安帝本想躺下,见他靠过来,只好靠在榻上半坐着。
“不妨事就好,不妨事就好。”崔槐序点了点头,这话不像说给安帝,倒像是说给自己。安帝突然生出警惕,“你到底想说什么?”
崔槐序跪着往后退了退,头砰就点了地,“父皇别让皇姐去和亲了!儿臣处处不如皇姐,父皇就让皇姐继位吧!”
说完,崔槐序闭紧了眼睛,等着挨骂。
可奇怪,没有锦枕砸下来?也没有那醒酒汤的汤碗砸下来?殿中安静异常,让他觉得不安。
怎么,怎么回事?
他悄悄的抬起了头,就看见父皇那一双眼睛,像是淬了寒,让他不由一颤。
“这是谁的主意?”安帝开口。
“父皇,母后,你们都知道,皇姐这么多年如此努力,当然不是为了当和亲公主的。”
“那就是慧嘉所想了。”安帝冷声下了论断。
“不是的,是儿臣所想。我和皇姐感情最好,我,我没信心能当个好皇帝,但我知皇姐可以。我求求父皇,不要让皇姐和亲了,就让皇姐留下,继承皇位吧!”
“谁来继位,由我来定。”安帝直了身子,身上的疏离让催槐序生了惧,“这话,你不可再说,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想法。”安帝道。
“我……”崔槐序还想替皇姐说些什么,可安帝已经挥了手,“出去吧。”
“是。”崔槐序不敢再说,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寝殿,阳光撒了下来,明亮的似能瞬间驱散心中的惧意,崔槐序就这么一下就好了。他拍了自己的脑袋,怎么见了父皇就说不出来了呢?
下次应该去求母后,母后肯定有办法说服父王。
安帝这日没再开口,他拒了皇后的醒酒汤。
一人去了平日办公的宣德殿,因平日安帝常在后殿休息,所以宫婢内侍都格外小心,不弄出声响。所以这里异常安静。
他遣了众人,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带锁的多宝盒。
他深吸一口气,开了锁,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梨花木盒子,巴掌大小。盒子上雕刻着鲤鱼跃龙门,龙门之上,一条巨龙俯视万物。天选的龙,跃门的鲤,安帝的手微微颤抖,打开了盒子。
里面露出一颗蜜蜡封着的药丸,旁边空着一处,原本应是还有一颗的。
安帝看着那药丸,握着盒子,再也控制不住身上剧烈的颤抖,无声抽泣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跌坐在地上,“要是皇姐在就好了,”喃喃道:“皇姐总是有办法的……”
皇后寝殿。
楚宁晚看着高远的天空,“公主,你在看吗?”
没有人回应她。
“一定会有办法的,是吗?”
阳光明亮的刺人眼睛,风过,那些生了新绿的树木,就那样摇啊摇。
好像太阳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要是公主在,会有办法吗?
***
郭宅。
郭时得模样,是一个个子不高,胖墩墩的老头。不上职的日子,他身穿粗布衣服,头发蓬乱,额上带着蓝色布条末头,拘束着那一头乱发。这般形象倒是像个云游的散人,实在无法让人把他和太医院的太医联系到一起。
他一见东方珩便拉着他左看右看,上上下下打量个仔细。
看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华年那丫头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郭时引了东方珩进了屋中,让他躺下。
东方珩摇头,“我不看病?”
“你不看病?”郭时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你是觉得我不如大师兄,我治不好你?”
东方珩摇头,“我并不知先生还有师兄?”
“不知?”郭时眨巴眨巴眼睛,说漏了?“那你找我干什么?不会是华年那丫头还有什么话要带给老夫吧?”
东方珩又摇了头,“母后去世前,并未听她提及先生。”
郭时鼓了腮帮子,似嘴里憋了气,最后道一句:“你这孩子不若华年会体贴人。”
东方珩笑了,道:“母后生前说先生医术精湛,举国无二,是那帮庸人识不得真金。”
“华年她真是这么说的?”郭时一下不气了,眼中一下盈了泪,再看东方珩脸上淡笑,知道自己被骗了,“你这小子,果然跟华年一模一样,就会说些不着边的哄老人家。果然,那丫头一次都没想过老夫!说吧,你有什么事?看病躺下,不看就走吧。”
“我有一个朋友,她身上中了几种毒药,本都是可解之毒,却因为同时混在身子里,沉出病灶。后来景国连州时,遇到善解毒的娘子,施针去了根底。可那娘子说,我这位朋友,恐因此此生没有子嗣。但她也说,神医活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