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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刚吃过晚饭不久。
陌颜刚打算给她的小幼崽泡个澡,阿莱就陪着翁德过来了。
站在裴家的堂屋里,看着煤油灯映照下,不怎么耐烦的陌颜的脸,饶是觉得自己和陌颜姐姐还算亲近的阿莱,此刻也有点心慌和不安。
“陌颜姐姐,很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翁德就想问问,翁城固老先生他的那个病,到底是有多严重。”
陌颜闻言冷冷地看了一眼阿莱,“他没嘴吗?什么都要你来问!”
阿莱脸一白,翁德见状,急眼了,连忙上前半步,把阿莱挡到了身后,“嫂子,是我的错,您要骂就骂我吧。”
“滚一边去!”陌颜毫不留情地叱责了一句,“一个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吗?遇到事情永远是指望别人替你挡在前面?”
“金矿的事情是这样,决定逃跑也是这样,现在连带问一问翁城固得了什么绝症也没有勇气吗?还要拉上阿莱替你来开口?”
“我留你在村子里教书,固然是觉得你是个有知识的人,而村里的娃娃们需要一个有知识的人,来教授他们知识,但是,我告诉你,这个人也不是非你不可的。你若是觉得我是用阿莱来绑住你的话,你大可不必如此想,你随时可以滚蛋,看在阿莱的份上,我不收回救你的命。”
陌颜可以说,骂得那叫一个毫不客气。
一点脸皮也没给翁德留。
她也想过了的,有知识的人,似乎不管到什么年代、什么境遇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般。
她可以敬重有知识的人,但是陌颜绝对不会接纳一个自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人。
那种自己不自知的傲慢,如果是属于他们知识分子特有的话,那不好意思,今天陌颜就要他知道,他的傲慢,他的自得,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嫂子,我没有!”翁德大惊失色。
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把这个事情说明白了,在陌颜这里,他就是要被排除到裴家村外的人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了一样,“我就是,我就是个懦弱的没用的人,我一是觉得没脸求您,二是又心里别扭,不该为了害我父母的人心软,明明是他对不起我们家,现在见到我却一副他有很大苦衷的样子,我告诉自己那都是假的,是他做戏做出来的,可脑子里又忍不住回想起幼时,我骑在他肩膀上,他满皇城带我遛弯的场景。”
“其实从三年多前,我一个人逃跑一样的离开都城满世界游荡,我就知道,我心里还是怀念从前的,我恨不起他,又必须恨,我也永远忘记不了他写的断绝关系的大字报,把我爸妈逼上了绝路,我也永远记得那天我回到家,看到房梁上,我爸妈双双挂在那里的场景,我……”
说着说着,翁德宛如承受不住这般痛苦的回忆,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捂面,压抑的哭了起来。
“翁德!”
阿莱终究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然后苍白的脸上,满是请求的看向了陌颜,“陌颜姐姐!”
“起来!”
陌颜没心软,只是淡淡地喊了一声。
唯恐被陌颜厌弃而驱赶的翁德,甚至顾不得伤心,连忙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那你现在想怎样?想清楚了再说,我可不爱听缠缠绵绵拉拉锯锯的故事,你只有一次机会。”
翁德这次可不敢迟疑了。
被逼的无法仔细思考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定是本能的,也就是内心深处思虑最多的一个念头。
就听他说,“我想知道他,我大伯得了什么绝症,您还有没有办法能救救他,就像您当初救我和阿莱一样,你放心,如果他还能活,我一定会把他留在咱们裴家村,我不会叫他离开这里,更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您的本事,杜绝任何可能给您和村子带来麻烦的可能,我不会再让之前的错误,再来一次。”
越说,翁德的思路就越顺,然后说出来的话的条理性和逻辑性,也越发的缜密。
“您也不用担心,救我大伯会没有用处,他的学识是我的几十倍,他不但精通地质学,物理学,数学,他还擅长外语,大伯年轻的时候,在欧洲和美国都留学过,所以他的法语和英语,包括德语都十分的流畅,咱们村的孩子别说读个小学,有我们俩在,我们能直接把孩子们从小学一直教到大学。”
“我自己精通艺术,我会绘画,会书法,国学文化课更是没问题,所以我们两个可以全包所有外头任何学校能学到的课程,所以,请您给我们一次机会,救救我的大伯吧。”
翁德从第一句“大伯”叫出口有点别扭之后,再吐出这两个字,竟然发现也没有那么难。
也许这些年的确是恨的,可恨的最深处还是对曾经的过往的无法遗忘和释怀。
平心而论,幼时的他,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和大伯在一起,可以说,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伯的第一个学生,既是侄子又是弟子的那种,所以后来大伯教的那些学生,年龄比他大再多的,见到他都是叫一声翁德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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