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李三月被刘才明带领到一处偏僻宫殿的湖心亭上。刘才明站在亭子外的栏杆处。
夏日暑气重,湖面深深浅浅铺着绿色莲叶,一朵朵粉白色的莲花摇曳其间。
李三月才下跪请安,即被诸葛羡和牵着手拉了起来。
“无需多礼”诸葛羡和示意李三月一同坐在石凳上。
李三月虽然在这大庆朝做了三年的太监奴才,但既然让他坐便坐,没道理一定要跪着说话。
李三月端详着诸葛羡和,眉目深邃悠远,山根挺拔,肤色如同长白山上经年的雪,冷冽,苍白。一头乌发以八宝攒丝冠束起,穿着金丝绣的四爪蟒团花银朱袍,腰间束着朱湛镶玉宽带,左边挂着精美的香囊。诸葛羲和很喜欢把玩手上拿着的一枚龙形白玉玦,尾处有红色丝绦坠着。
这是他在大庆朝,接触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位贵人。
“想问本宫什么?”诸葛羲和问李三月。“魏玉衡?洛阳城?”
李三月摇了摇头,又启唇轻声问。
“那您相信转世吗?”
“以前不信,遇见你之后,本宫不得不信。”诸葛羡和摩挲着玉玦“你也不会想知道上辈子的魏玉衡在流放途中,如何死去,才未能赴他承诺你的十年之约。本宫是他,亦不是他。虽然觉醒了记忆,本宫更是这大庆的五皇子——诸葛羡和。你倒是和本宫记忆里一模一样,姓名,性格,喜好,就连长大后的样貌也同他猜想的一样。后来你过的怎么样?”
李三月眨了眨眼,望着远处的莲花,后背生出了一层汗珠,逐渐从这几天的焦躁中冷静下来。
“丹阳侯府待我很好,十年后,我到处游玩,认识了很多朋友。”
“成婚了吗?可有意中人?本宫记得你和一个绣娘关系很好。”
“并没有成婚。”李三月摇摇头说“那只是朋友罢了。”
“三月,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想等到四十岁,离开皇宫,去一个没有这么多约束的地方,种地,养猫,养狗。”
“如你所愿”诸葛羡和许下诺。
李三月当即跪在石凳边,低下头谢恩。
“奴才,谢殿下恩典。”
这一次的跪拜,出乎诸葛羡和的意料。他的记忆里,李三月在魏玉衡面前连奴才都不肯自称,他惯例喜欢自由,平等,有自己的固执。当初那么想摆脱奴才的称号,如今也急于摆脱下房太监的地位,他跪在自己面前,主动俯首感恩。
说到底,他变了。也没去把自己当做他的少爷罢了。两个世界的人,如何是一样的?
愤怒和不满在诸葛羡和心底发酵,凭什么自己要放李三月离开呢?他心心念念的是魏玉衡,我诸葛羡和偏不如他的意!
“既然这么愿意跪,你就跪到天黑了再起来。”
诸葛羡和怒而起身,单手握住玉玦,压抑着心口的怒火,一时之间表情竟然有些阴森,然而说出口的话依然不紧不慢,维持着他皇子的体面。
“方才的话,本宫收回。安安心心在这皇宫里当你的下房太监,做满40岁再走。”
“刘明才,盯着他。”
李三月额头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大约是彻底确认了,死心了,也无所谓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汗水浸透他的服饰,与额头,手掌接触的大理石地面湿成一团。长期维持一个姿势导致肌肉酸胀发麻,腰部疼痛,小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李三月不停的回想一些与此间无关的事,转移注意力。
直到太阳落山的那刻,时间到了,他也晕倒在湖心亭内。
刘明才一个闪跃,抱起李三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