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们提前预备后事?”
孟管家颤巍巍拱手,又忍不住看李辞一眼。
“前年王爷重病不起,贵妃娘娘送来一口紫檀棺材,说是给冲一冲兴许就好了。如今样样都是现成的,不必往外头买。”
絮儿眼皮一跳,强忍住厌烦,“砒霜本就是剧毒,他还吃了那样多,只怕回天乏力。劳孟管家去请徐太医,这样大的事还是请宫中太医瞧过稳妥些。”
孟管家见李辞眼下发黑,面皮发紫,嘴唇发乌,已然是熬不过去。
语气里反而有些松快,“正是这话,正好也往宫中给娘娘禀告一声。”
说着叹气,“哎,她老人家最是心疼王爷,可怎么好哟。”
絮儿唇角不屑提起,声音却是哀怨无比,“能怎么办?阎王爷要收人,我们总不好与神佛去抢。”
李辞忽觉好笑,人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参加自己的葬礼。他可好,全程围观,不得不说是种特别体会。
絮儿察觉床上传来轻微响动,生怕孟管家听见忙扑过去大哭起来:
“哎哟我的爷,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想你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这样去了。让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那哭声真可谓感天动地,连金枝听了都忍不住润湿眼眶。
孟管家看主仆几个是悲痛欲绝的模样,不经意间泄出一缕轻快笑意。贵妃娘娘那头总算可以交差。
可如意算盘才打了没多会儿又落了空。
午间徐太医赶来,一番诊治催吐又说人死不了,不日就能醒来。
孟管家比絮儿还要着急,忙问,“那什么时候能醒?”
徐太医缓缓收起银针,温声道:“说不好,快的三五时辰便能醒来。慢的,只怕一辈子都醒不来。”
絮儿配合着轻拢愁眉,“那可怎么好?他这样年轻,还没有孩儿呢。”
徐太医不可察地抖动两下唇角,没憋住。
“尽人事,听天命吧。”徐太医收好药箱交给随行小厮,叹了口气。
“王妃与王爷夫妻情深,自是难舍。只不过寿元天注定,不是人力可强。请王妃切莫过于伤怀。”
李辞险些笑出声,絮儿真像瘟疫,这扯谎的病连一向沉稳谨慎的徐太医都染上了。
孟管家哪里想到连浓眉大眼的徐太医都扯谎了,当日下午便亲自给宫里送信。
陈贵妃午睡醒来,顾不得梳头就拆信,脸上的笑容比当年宠冠后宫时还要明媚。
“哎,那个傻孩子,吃了砒霜哪有命可活呀?”
虽如此叹息,却挂着一缕心满意足的笑。
秋禾也笑,“冬至祭天大典在即,如今少了他,咱们靖王殿下的胜算又多几分。”
陈贵妃搁下书信,将手往熏笼外烤了烤,炭火烘出她满面喜色。这一头处置完李辞,就剩一个李赟了。
近日听闻皇上把李赟叫到永寿殿训斥了一番,说是他终日流连花街柳巷不成体统。
加之收了江南巡抚送的银子和女人,查办江南粮税贪墨不得力。皇上已将那江南巡抚革职查办,也让李赟在家闭门思过。
陈贵妃知道皇上断然是气着了,从前对李赟不过是偶尔提醒,从没真格罚过他什么。
又想到她哥哥陈锦文能在吏部卖官风波中安然无事,是皇上有意在保。
思来想去,料定皇上把她儿子李效列为储君人选,才对她们陈家格外关照。
陈贵妃想起来问,“效儿这些时饮食如何,几更就寝?”
秋禾端来丸药,一面笑答,“一日三餐都吃,夜里还吃宵夜呢。倒是睡得迟,想来是读书用功,每日都到三更末才歇着。”
陈贵妃拣起一颗丸药咽下,苦得轻敛娥眉,“叫他今日先别念了,往我这里来。”
不多时靖王李效来至暖阁,恭敬请安,“儿臣给母妃请安。”
陈贵妃指一张梅花凳,“你坐。”
细看李效脸颊浮着倦怠之色,陈贵妃忙问,“可是近来身子哪里不好,如何没精打采的?”
李效面无表情,“多谢母妃关怀,不过是近来看多了几本书,思虑重了些。”
他神思游离在窗外,仿佛听见寒风从山岗呼啸而过的声音,又好似听到雪降落的声音。
“什么书?”陈贵妃一面问,一面端起燕窝羹吹了吹。
李效适才回神,“两本前朝的文人笔记,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闻言陈贵妃立马阴下脸,“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看闲书。那些东西对学问并无助益。”
李效连忙垂下脑袋,“母妃教训得是,往后再不看了。”
陈贵妃见他听话,缓出慈爱笑脸递去燕窝羹。“念书要紧,保养身子也要紧。今年冬至祭天皇上闭关清休,要选皇子代为祭祀。你可得把精神头养好。”
言下之意,李效是代天子祭天的人选。
李效沉默地点点下颌,端起燕窝羹缓缓搅动,不想吃。
他自小体弱,胃口也差。偏陈贵妃就他一个儿子,全部精神都倾注在他身上。
李效每日早晚必吃牛乳,午后醒来则是燕窝羹。十几年来雷打不动,像是种固定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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