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半日,夜幕降临。
凤莱茵自小亲水,又爱往姑苏的外祖家跑,对坐船情有独钟。
但来自兖州的姜小姐是头回坐远行船,晕船难受的厉害。
那侍女一直进进出出的折腾,又住在凤莱茵的正上方,连累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打不起精神来。
船上吃食不如家里的精细,胜在现捕现捞,吃个新鲜。
千层油糕,鱼片粥,配上香菇炒油菜,龙井炒河虾两道小菜就是一顿暖胃早膳。
结果刚吃完,就听楼上又开始了。
凤莱茵觉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自己就算有再好的胃口,也得叫这干呕声给拖累。
“常念,你拿了银子去问问船家能不能捞些青虾上来,中午咱们自己动手做些吃食。”
“小姐放心,这事保证办妥。”
主仆俩自是不知道为了把几个新娘安全带回宫门,这些玉阶侍卫有多草木皆兵,他们平日里跟着公子办事赶路,天天吃干粮,突然有热乎饭菜了,高兴的不得了。
昨晚到今早准备的两顿饭,都是侍卫们盯着船家做的,生怕新娘们吃到不新鲜的东西,或是被人下毒出事。
结果就这,新娘们还不满意。
几个陪嫁丫鬟先后跑出来,要求重做的,不吃直接退回的,吃了还叽叽歪歪挑刺的,给侍卫们气坏了。
常念就是挑刺的各中好手,但她手缝宽,漏的狠,船家愿意惯着。
一念之差,可定乾坤。
金复是随行侍卫中的翘楚,虽嘴笨,但眼睛尖。
把凤大小姐那丫鬟说的话都记在心里了,也照样给他家公子准备了一份。
邀功似的摆弄起来:“公子,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青虾去壳挑线,批成透光的薄片,使葱姜水加些许黄酒渍上,虾头油爆放姜丝和热水煮汤,水开后捞出,用碳火一直温着小炖盅。
吃的时候,夹一片虾,放到汤里烫几下,刚断生就捞出来,蘸一点青梅醋,可口又开胃,最适合坐船颠簸没胃口的时候吃!”
宫尚角差点被气笑了,一个贴身侍卫,不守门,不巡逻,跑去厨房偷听丫鬟做菜,还扒门缝把吃法和说辞一字不落的听回来了,干出这种蠢事,竟敢沾沾自喜?
那摆弄炭火的竹夹子,就像他为数不多的脑子。
“行了,放下吧。”
“成,那公子您自己来。”
“这吃食叫什么?”
“青虾卷爨。”
另一边,凤莱茵叫侍卫把这道菜给楼上送去,换来半个下午的清静。
船上阴冷风大,睡不实,常念便打了水来给她重新梳妆。
“咦?我怎么听着有琴声?”
常念见怪不怪道:“许是哪个公子包的画舫在附近吧。”
“可这琴声好耳熟。”
忽然,船身晃的厉害,桌上的茶盏菓子翻了一地。
要不是常念眼疾手快把妆奁抱在怀里,胭脂水粉,簪钗环佩全得砸碎了。
“小姐,小姐你快抓住!”
凤莱茵早在入住之时便查看过,这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是钉死在地板上的,便一手抓住柜子,一手拽紧常念的胳膊。
“你当心,把东西扔了吧,你更重要!”
“小姐我没事,你......”
话音未落,忽闻外头吵闹起来,听着人还不少。
“小姐,咱们不会遇上水匪了吧?”
“少说傻话!整条运河,上至苏杭,下至荆州,全是漕帮的......漕帮!琴声?”
凤莱茵顾不得船身晃动,跌跌撞撞的想往甲板跑,门口的守卫东倒西歪忙着找东西固定,真就没顾上,让她跑了出去。
此时,宫门的船已经被逼停在江面上,前后左右叫七八艘大船给堵的严严实实。
双方的弓箭手已经拉开架势,只待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更有数不清的刀客对峙,远处还停了不少小舟观望着。
看样子,想跳船逃跑都是痴心妄想了。
琴声愈发清明,凤莱茵闻声寻人,将目光锁定在东面的一艘三帆福船上。
刚要上前,就被人抓住了手腕,短暂的旋转失重后,身体仿佛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危险!回去!”
凤莱茵迅速扫了一眼对方,发现竟是在高旻寺见过的那个登徒子。
神色冷峻,气势逼人,双眸微微眯起,唇角紧抿,好像谁欠了他两头牛似的。
只是这身衣裳和大氅加一起,比包船远行一趟还要贵,此时又出现在宫门护送新娘的船上,看样子周围的侍卫也都听他的,那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宫二先生,那些人是来找我的。”
宫尚角闻言捏紧了她的手腕,骇人的声音在耳畔炸响:“你敢出卖宫门行踪?”
凤莱茵挣脱不开,也不肯喊疼,毫无畏惧的怼回去:“宫门行踪又不是秘密,角公子难道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无漕帮,不行船!”说着,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只要漕帮想要,运河上每一条鱼都会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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