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东州市公安局马平区分局,刑事犯罪侦查大队。
探长聂超凡和往常一样泡了杯浓茶,揉着因一夜通宵办案而膨胀的额头,倚在办公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作为年过四十的人,他其实已经干不动刑警这份工作了。
从来没有准点下班过,通宵办案是常态,淋一天雨再正常不过,下班下得再晚,第二天也得正常到岗。出差同样很频繁,可以说是每月必出。少则一周,多则半月,或者干脆整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都不在家。
不过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按说刑警是忙,特别是重案中队的刑警有时候忙起来是真可能几天几宿的不着家,或者来一趟说走就走不管白天黑夜的长途公差。
可再忙,也有空闲的时候,就是牲口也不可能没个歇息的工夫。
没案子了,吃饭喝酒补觉该有的都有,甚至上班打个卡就溜都行,领导普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案子,也不可能天天案发;同事,也会轮班帮着干活。
可聂超凡不一样,他想提干快想疯了。一没关系、二没背景,只能发了疯的埋头苦干。案子来了,他去;差事到了,他接。
心里头总存着一个小小的企盼,渴望能在离开刑大外放到基层时,混个一官半职,即使只是个派出所副所长,或是交警中队副中队长,也就满足了。
可一下过了整整二十年,破案无数的聂超凡终于把自己干成了刑大资历最深的刑警。刑警刑警,终究还只是一个刑警。
领导见他年岁大了不堪工作的劳累,劝他去派出所当个片警养老,或者去交警队坐坐岗亭的也可以。以聂超凡这个年龄,想来也没人会给他安排指标。
可聂超凡心里不甘啊,拼死拼活干了二十年没顾上家里,到头来只能混一个小民警退休。
上有老指他不孝,下有他不负责,连早年相濡以沫的妻子如今都只是把他看作一同生活的室友,这样的沉没成本属实太高。
他咬着牙请求领导将他调入重案中队,给他最后一年的时间,希冀破个有影响力的大案、重案,搏一搏这最后的出路。
领导知道他的心结,扼腕长叹后还是答应了他,定下这一年之约。
可如今一年已过去大半,辖区里的侵财、网诈、有组织犯罪频频多发,可就是没有一起能引人注目的命案出现。
像是昨晚全队出动抓了个嫌疑人,
这让干了半辈子刑警,临到最后调任重案中队的聂超凡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是高兴这良好的治安,还是懊恼自己这注定平淡的命运。
“聂探!出大事了!”一名身着便服的年轻人冲进办公室,神情紧张。
握着茶杯的手陡然一紧,聂超凡的心悸了一下,不过面上还是镇定不已:“小马,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还有点刑警的样子吗?”
擦掉额头的冷汗,小马呼了一口气道:“聂探,指挥中心转来一个警情,说是在东穆路边上发现一具女尸。头颈部反套着黑色背心,下身赤果的躺在水沟内。”
顿了顿,年轻警察小马的语气中出现几丝激动,或者说愤怒:“是个女孩,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聂探,这是一起奸杀!”
来了!
最后一次机会!
聂超凡瞬间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如雷,眼睛瞪得像是牛铃铛大,死死盯着推门进入的小马。
“走!”
他嘶哑着声音,压抑着声音,双手撑在桌子上起身说道。
......
殡仪馆,法医室。
除了马平刑大自己的法医老曹,东州市局也派来了四名法医。
根据市局的规矩,重大命案,比如多尸案、分尸案、焚尸案等,都是可以要求市局法医过来支援的,有时候下级单位不接受都不行。
“看来今年市里也没什么大案,不然他们可不会屁颠颠抢着跑过来干这脏活。”作为解剖室的主人,此时老曹反而无所事事的站在门边上吐槽。
“多一个人多份力吧。”
急着破案的聂超凡倒是希望市局四位法医真能干出点成绩,即使后边分些点功劳也可以。如今这起弓虽奸杀人案因为被害人涉及未成年女性,通过媒体的发酵,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已经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除了引起市公安局局长的极度重视外,市里的一号高官同样对该案表示了关注,私底下示意局里要不管任何时候,要第一时间向他通报案情的进展。
于是,今天的解剖室里,一口气塞进了十多个人。
除了六名正牌法医,还有重案的四名干警,市局过来指导办案的刑支的一位领导,以及分局机关过来协调、或是做宣传工作的几名干事。
据说市府那边也派了一位联络员过来,不过此时被分局陪着好吃好喝招待住,没给过来添乱。但是上峰的压力,可见一斑。
解剖室里老旧的空调吱吱作响,可还是抵不住这么多人堆在这小小的屋里。要是尸体能说话,指不定都得喊一句“挤死个人”。
聂超凡见大家都僵了半天还没开始干活,只得催促唯一认识的法医老曹赶紧动手。
老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