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提出的奇思妙想,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巨贾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其中一个曾经去过长安西风楼的布商张恒生抿了一口酒,兴奋地回味道:“前几月在长安西风楼,曾闻那楼上三十六个雅间皆以西域三十六国命名,一间楼兰阙曾卖出一晚五百金的高价!在下不才,抢破头也未能得一见!没想到如今,这西风楼在我们扬州,更上一层楼了!“
他笑得胡子都抖了起来,当下便拍板道:“多谢崔兄相邀,令我等这机会共襄盛世举!公孙娘子,这扬州的西风楼若能有我一股,必是三生有幸啊!这一万贯……“
阿宛轻轻挥了挥衣袖,用温柔但是不容质疑的声音道:“承蒙张老板抬爱!这西风楼共做十股,五成由我楼主筹措,另外五成,望诸位共担之……只不过,之前所说每股所值之数,却不是区区一万贯……“
她款款站起了身,轻轻拍了一下手,便有侍者抬出了一个一人高的木架,上面绘着的,俨然就是扬州西风楼的布局图。阿宛竟将当年在克孜尔石窟中看着乔勒旁绘制天宫底稿的透视法,活学活用,绘出了一张一目了然的舆图,更将另一张天下舆图覆于这西风楼之上,各国所在之处,竟与西风楼雅间的布局丝丝相扣!
众人纷纷上前仔细观摩,一一比照,不禁叹为观止!
见大家正热血沸腾,阿宛趁热打铁道:“如大家所见,这扬州西风楼若按图上所示落地,还有陈设用具,乐工招募,吃食采购等等,所费不赀,绝不少于五十万贯……“她故意停了一下,扫了众人几眼,将各人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又接着道:”我公孙娘子有言在先,其中五成,共二十五万贯由我筹措;那另外二十五万贯,则分成五股……“
“五万贯一股是吗?好!我投了!“阿宛话还没有说完,那刘檐亭一拍桌子,胸前的花白胡子激动到直颤:“老夫子造了一辈子殿阁,都不曾试过如此大胆脱俗之作!百年之后,世人若看到这扬州西风楼,能想起我刘檐亭,便不算白活了!”
那吕瑟亦点头正色道:“正是此理!我也认一股!我吕家世代砧琴调弦,声动江湖,若不能在西风楼留下我们吕家声调,岂不是浪得虚名!”
有他们二人开头,酒商何怀晨,布商张恒生纷纷开口领了一股,还有一个做漕运生意的石恳,人狠话不多,张口便要了两股,阿宛以不能破例为由,还是坚持给了一股。
这一场商宴圆满结束,宾主尽欢。
自此之后,扬州的西风楼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先是刘檐亭已如获至宝地将阿宛那一张图细细分工,迫不及待开始在痩西湖上的一处船坞上开始了宏大的改建扩建工程;李龟年与稍后到来的娜莉亚全家人,开始在扬州城乃至整个江南东道开始招募选拔;而本就熟谙音律的崔宗之,又替阿宛收罗了一些适合扬州乐调的小曲,一一记谱——这本应该由王维来补上的缺漏,阴差阳错地由别人来替他完成了,这让阿宛想起他的时候,更少了一些。
当然,那次聚会之后,有人回过神来后悔不迭,暗中来找阿宛讨情,想从她手上再分出一股,阿宛笑言承蒙厚爱,但就是不同意——外人都道这西风楼的楼主公孙娘子外柔内刚,行事豪爽,出手极为果决;其实阿宛自己知道,光这二十五万贯就足以涵盖成本,她已经算是空手套白狼了呢!
她这点把戏,崔宗之、李龟年和裴迪这些亲近之人自然是一清二楚。
崔宗之在会后细细一核算,不由啼笑皆非:当时担心她那一万贯不够,如今,她竟用一张图,一顿饭,拿到了二十五万贯的本钱!他到底在崔家浸淫多年,从商多年都尚未磨灭他骨子中的书生气,对阿宛叹道:“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样行商,非君子之道……日后,你必不能失信于人呀!”
阿宛吐了吐舌头,笑道:“天下最贵的,不过是人情与名声!我能有今日,是因为有义父你在背后做保!今日所诺,定会一一兑现,绝不让义父你为难!”
崔宗之见阿宛明白了他话中深意,这才勉强安下心来。
李龟年与裴迪二人,却是对阿宛这一举动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龟年虽不问经营俗务,却也知道阿宛行事的妙处,不由笑道:“阿宛,我这才知道我李龟年三字,竟真的能卖钱!”
阿宛帮他倒了一杯翡翠浓,嗔道:“卖什么钱!这一坛子酒,难道还不够吗?”
他倒也不客气,一口干下。
裴迪此时一心在盘算着阿宛这一计的出入,笑道:“人人都说一本万利……你做的,竟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怎么是无本生意!”阿宛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这脑瓜子中的奇思妙想,还有我这说干就干的魄力,已经价值千金了好不好!”
裴迪眼底浮出笑意,微微点头,又叹道:“利者,去禾之刃也……我不懂这些诗文乐工,只能从实实在在的东西上获利。大唐沿秦代官山海 之策,盐铁具为官用,近年才略略放归民间;崔五叔当年便是凭官家盐引,几年间攒下这万贯家财; 而我,出身武家,别的不说,对铁器刀刃倒是日日耳濡目染,颇为熟悉……”
阿宛拊掌叫道:“那契丹的黑山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