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又凄惨的哭声里,顾笙的呼唤显得那般微弱。
顾笙揪着萧砚随的耳朵,凶神恶煞的威胁“不准哭!”
“忍不住。”
萧砚随可可怜怜委屈巴巴,好似被风雨吹淋的娇花。
嗯,不是一般的娇花。
是孟浩然诗里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凌乱一地的娇花。
说出去谁敢信啊,大乾的皇帝陛下是个哭包。
顾笙无奈,还是心软了“那你去墙角偷偷哭,别出声,我头疼。”
萧砚随忙松开顾笙,嘴巴紧闭,没有一丝声音溢出,满脸的泪水静静流淌着。
顾笙撑着手臂坐起来,忍着头晕泛起的恶心“父亲,四季。”
武安公入宫后,谢霜霜到底不适合继续留在懿安宫,所以在太医再三保证顾笙无恙后,就自行离开了。
武安公嘴唇颤抖着,眼眶一酸,在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别过头去,用袖子擦拭眼角。
他以为,他要失去娇娇了。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深切的理解了当年谨言命丧虞乡后陆家的感受。
比他想象的,比他以为的,痛苦的多。
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西沉,永远不会再亮起了一样。
武安公定了定心神,神情变得凝重而威严,上前,来到顾笙的床榻边,伸出了手掌。
手掌不住的轻颤着,终究还是没忍心落下。
“娇娇,再也没有下次了。”
“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用性命冒险,包括为父!”
“你母亲早逝,为父只有你了。”
“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为父就一头撞死在你母亲碑上。”
武安公的话语中不带一丝一毫玩笑的成分。
“父亲,女儿知错了。”顾笙凑过脑袋蹭了蹭武安公的掌心,轻声道。
“是女儿思虑不周,冲动冒险。”
“以后不会了。”
“父亲和女儿都会长命百岁的。”
武安公揉了揉顾笙的脑袋,老泪纵横。
滚烫灼热的眼泪,一颗颗砸落在顾笙的颅顶。
顾笙心下一酸“对不起。”
良久。
武安公才真正有了踏实感“娇娇,你身体可还有不适?”
“还有些头晕,过一两日就好了。”顾笙不敢再有隐瞒,老老实实回答。
“怎会如此凶险?”武安公了解自家女儿,既然说了能平安归来,就绝不是虚言,如今这般,定是发生了意外。
顾笙揉了揉鬓角,努力让自己的精气神儿看起来好一些。
“她不肯走。”
“招魂牌的时间一到,本该各归各位的。”
“但,我归来,她赖着不走。”
“没办法,要么等死,要么争抢。”
“我不能死,所以就只能抢。”
“争抢之下,不可避免的受伤,后来我好像听到了梵音,也听到了朗朗书声,好像还有天地自然秽炁分散之类的神咒,魂魄渐渐就平稳凝实了。”
“就是不知她如今是死是活了,她应当没有我这般好运气。”
“以后这种神乎其神不可测的东西还是莫要再用了。”武安公沉声道。
娇娇正位中宫,是大乾的皇后,母仪天下。
这样的身份,天下能有几人不垂涎。
顾笙点头“不用了,不用了。”
她也真的是被吓破了胆。
武安公将一枚护身符递给顾笙“为父原是不信这些的,但现在由不得为父不信。”
“你先好生歇着,扬州的事情,有陛下和为父盯着。”
“天大的事情,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待休养好了,再把这一旬的事细细说于为父听。”
说到此处,武安公视线扫向四季“四季,你守好皇后娘娘。”
四季不假思索应下。
萧砚随“那朕呢?”
他不能守在这里吗?
他也能把笙笙守好啊。
武安公脸黑,搞的好像他是拆散一对鸳鸯的恶棍。
陛下哭起来有多吵,心里没数吗?
只是,这话他却不能说。
“整座宫城都是陛下的,还需要臣安排陛下?”
“倒是需要陛下给臣安排一处住所。”
萧砚随欢天喜地的应下“岳父,只要您喜欢,您住乾德宫也行。”
武安公一个趔趄,脑袋发懵。
“陛下是嫌臣活的太久了,想送臣一程吗?”
真当满朝文武百官四季吃干饭的?
顾笙也颇为无语“四季,你去安排吧。”
这事儿,本该是梁安发光发热的。
四季眼里带着笑意“武安公,这边请。”
武安公最后瞪了萧砚随一眼,这种性子做皇帝也真是少见!
“岳父慢走。”萧砚随乐呵呵道。
武安公一走,萧砚随整个人又轻快了不少。
毕竟,天底下的正经女婿没几个不怕老丈人的。
他珍视笙笙,所以他也怕。
萧砚随坐在床榻边抬手给顾笙揉着鬓角“笙笙,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