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色宛如一块巨大的帷幔。
哗啦啦下不停的雨,就像是有人在帷幔上撕了道口子,一刻一刻不停的往下倒水。
银蛇似的电闪雷鸣不断跳跃消失再跳跃。
轰隆隆,真真就如钦天监监正安浒所言持续了整整一日。
瓢泼大雨,骤然停歇。
电闪雷鸣,销声匿迹。
仿佛老天爷终于发泄够了情绪,抬了抬手指,把漏了的天重新缝补好了。
顾笙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困倦的眼睛。
没有人能在轰隆隆的雷声里睡的安稳香甜。
一次次被惊醒,委实要命了些。
有一说一,老天爷的脾气还真大。
因为有人诅咒了被选定的天命之子,老天爷就能一天一夜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待天放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场大雨,冲垮了不少年久失修的屋子,不少百姓有所损失。
谢逾调动京营一支兵马与京兆府的官差一同协作,安置受灾的百姓,维护基本秩序,以防发生骚乱。
这一刻,谢逾才真正相信了安浒的判断。
天怒!
乍一听,不是个好消息。
但细一琢磨,就能琢磨出别的意味。
伤及上天庇佑之子,电闪雷鸣以示天怒。
重点是伤及二字。
气运滔天的天命之子,并非无懈可击。
天怒,是震慑示威胁,可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无能狂怒。
无能狂怒便是在露怯。
所以,老天爷想偏袒想力保的一个人,也不得不遵循规则。
谢逾的心头莫名轻快了几分。
他知道,顾笙在忌惮秦之珩的气运。
这场所谓的天怒,是老天爷弄巧成拙了,只能吓唬得住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纸老虎,对那些意志坚定之辈而言,更像是一种契机,一种凡人也可以弯弓指天,抗衡一番的勇气。
“督主大人?”
雷雨一停就屁颠屁颠赶来兴泰殿的安浒,感知到端坐在主位的谢督主气势陡然变得凌厉,心下一颤。
谢督主是想杀人了吗?
谢逾:他是想跟老天爷比划比划。
谢逾浅啜了口杯中温水“允了。”
“即日起,你可自由出入翰林院翻阅大邺史书,并与修订研究大邺史的翰林们交流探讨,尽快整理出个结果。”
安浒喜笑颜开“臣谢督主大人恩准。”
他!
钦天监监正安浒终于要踏出鸟不拉屎的钦天监,游走于清贵无双的翰林院了。
安浒的视线过于灼热滚烫,谢逾想不注意都难。
这眼神儿,不像是干好事的眼神。
略作思量,谢逾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特意叮嘱了一句“别把翰林院的风气带歪了。”
安浒:???
翰林院的风气还需要他带歪?
自命清高、孤芳自赏,仍旧端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傲慢。
看不起钦天监,同样也看不起谢督主。
文官,素来都是抨击谢督主的中坚力量。
他很想替自己辩解一句,就算他真改变了翰林院的风气,那也是纠正肃清扭转。
于谢督主而言,也有好处。
“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谢逾语气不轻不重的警告。
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宁折不弯的傲骨。
只要是行事清正问心无愧的官员,即便与他多有不睦,他也愿意另眼相待,多几分宽容。
“翰林院是朝堂的未来,你若是敢把手伸过去,本督主不介意夷你三族为你助兴。”
安浒火热的心唰的一下就凉了。
不敢伸,根本不敢伸。
他绝对老老实实研究大邺史,不越雷池一步。
心中犯嘀咕,可看谢督主却觉得对方的身影越发伟岸了。
安浒觉得,他自己好像多少有些受虐的病症在。
“臣谨遵督主大人教诲。”安浒铿锵有力的保证。
青桦的身影出现在殿外,谢逾对着安浒摆了摆手“去吧。”
安浒离殿,青桦方入内。
青桦垂首“督主大人,李阁老府上的小少爷夭折了。”
谢逾一惊,眉心猛跳“李二郎的独子?”
青桦“对,是李二郎的独子,名唤李殊。”
谢逾眉头紧皱,薄唇紧抿“可知因何而死?”
难道李怀谦证实了李殊非李二郎亲子,便痛下杀手?
不,李怀谦的心性没有这般果决狠辣。
相较而言,天生哑疾的李观棋更胜一筹。
可据他对李观棋的了解,就算李观棋下手,也不会选择无辜稚子。
似的该是李二郎的夫人,而不是李殊。
“溺毙。”
“雨停日出才在李府后院的池塘里发现了泡的发白的尸体。”
谢逾心中的疑惑更浓。
“此消息可送到了皇后娘娘宫里?”
青桦摇摇头“督主,雨一停,陛下和皇后娘娘就遣梁安去乔首辅府上宣旨召了乔姑娘入宫一见。”
“算时间,乔姑娘已经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