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得知小蕊有孕,顿时慌了,皇帝待有孕妃嫔格外温柔,纵使李素梅王碧玉那般骄纵不讲理的,他都能让则让,若小蕊仗着身孕诬告贵姬娘娘的话,可要怎么办?
她欲要直接去检举揭发,又不好意思见驾,想来想去,叫人给晴翠送了一份糕点,算作对永福宫的贺喜。
晴翠捧着那糕点左看右看,辨认了半天:“这是……一条扑扇翅膀的鱼?”
“许阳的侍女说是鱼形的糕点,还说是许阳亲手做的,”秦嬷嬷也纳闷,“她这是什么意思?”
晴翠脸皱成了包子:“什么手艺啊比我还差,谁家鱼长这么奇怪,还六个眼睛!比目鱼也没它奇葩!”
秦嬷嬷福至心灵:“六眼……飞鱼?流言蜚语?”
晴翠下巴都快到了地上:“啊?谐音啊?”
刘嬷嬷说:“莫非真叫娘娘说对了,她是想来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帮娘娘打听消息?”
晴翠没许阳那么多顾忌,次日便带了四样回礼杀到许阳寝殿。
许阳长舒了口气,将晴翠拉进卧室,说了这些日子的事:“我本来想单独告诉你,可我自己身边的人不敢信,去的时候娘娘又总是很忙。”
晴翠点头道:“那日也是赶巧了,后来我很忙,却是故意的,她既然想跟着我找把柄,我就让她时刻跟着。倒没想到把你急坏了。”
“娘娘如今知道了就好,只是我原想着能得到些证据,却没想到皇后娘娘什么实物都没有,只话里有话,”许阳很是苦恼,“那些话往深了想也行,说想多了也行。我竟是白忙了半天。”
晴翠说:“不算白忙。幸亏有你陪着,她才显露原形。”
郑嬷嬷便开口,将昨日永福宫发生了什么告知许阳:“娘娘给她一次机会,只好好教导了伺候她的宫人,撵出宫去了。”
许阳哆嗦了一下:“娘娘,我可真没投靠皇后,我是想去探听消息的。”
“我信你。不过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毕竟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让你掉个坑反倒能咬我一口。你平平安安不出事,就是帮我了。”
许阳忙点头道:“我都听娘娘的。”
按住了许阳,晴翠慢悠悠溜达回宫,望着天边的晚霞,心里半松了口气,昔日她叫宋静怡举荐小蕊,不想这人封了侍巾之后仍然沉稳有加,谦恭有礼。足足三年,这鱼才终于摇头摆尾起来。
重又走上青云中路,晴翠环顾四周,颇有些感慨:四年前她跟着凌清辉,就是走这条路去了清都紫府,受他庇佑,得他爱护,一路青云直上,成了一宫娘娘,能封官赐爵,能参政议政,还能……定人生死。
郑嬷嬷说得委婉,但她也清楚,那些宫人被打得奄奄一息,雨夜丢到宫外,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全看天意。
那是皇后的眼线,处理掉并无不妥。
只是晴翠总忍不住想,如果当日绣芳宫外没有遇到皇帝,她留在打谷院子做活,是平安一生,还是被人威逼利诱,卷入一场宫廷争斗,而后死得无声无息?
那些人该杀吗?
小蕊要杀吗?
她能不能不杀?
拐上永福大道,晴翠转身回望来时路,心里有些茫然:四年时间,她是变了还是没变?当初在村里和人打架,恶狠狠咒骂人死时,她不曾犹豫过;对郝士多说当杀则杀时,她也未曾亲见刑场。
然而如今真的可以生杀予夺了,眼前人可以因为她一句话变成死尸,她又是否该行使这个权力?她该理所当然行使这个权力吗?
始终不变到底算坚守本心,还是看不清时移世易,不会随机应变?
世间可有两全法?
“让开!”
晴翠尚未回神便被撞了肚子,顿时疼得弯了腰,眼泪直冒。
郑嬷嬷和秦嬷嬷忙扶住她,秦嬷嬷喝骂道:“春花秋月,你两个死人哪!如何叫娘娘受了冲撞?”
春花秋月也才刚刚弄清情况,忙请罪道:“奴婢们疏忽,不曾看到大殿下过来,娘娘恕罪。”
晴翠摆摆手,艰难起身,就见虎头虎脑的皇长子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对着个才三岁的小孩,晴翠也没法计较,自认倒霉回了宫,歪在榻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现在就这么有力气,再长大点真是不得了。”
郑嬷嬷低声说:“本朝崇文尚武,皇子们长大些都要习练弓马,十来岁时还要去骁骑营过三年,比金吾卫也差不到哪里去。陛下至今还时常与御前侍卫们过一过招。”
晴翠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头绪,只好胡乱混过去。
次日吃过早饭,外头传报海诗诚求见。
“什么事?”
“娘娘,刑部说洪福街诸人快要结案定罪了,托臣来问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晴翠一愣:“都审完了?什么罪名?”
“是,都已审讯完毕,约莫是杀八流二,现有卷宗摘要在此,请娘娘过目。”
郝士多写的摘要详略得当,清楚明了,晴翠慢慢翻看着,末了笑了出来:“真有意思,看来今年该着是个杀伐决断的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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