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夏这两天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李家一下来了俩小祖宗,都不是好相与之辈,如今把这俩小祖宗哄好,让他们平平安安离开蕲州,他就谢天谢地了。
李仲夏知道,论才智、谋略他都不及弟弟,他就是托体了一个兄长的身体而已。他那位惊才绝艳、文武全才的老爹,给儿子取名字的时候却犯起傻来,兄长仲夏,弟弟孟春,当然这是因为他和弟弟就这季节出生的不假,但谁不知道,春应该在夏下之前的。因为此,不知底细的人老以为他是弟弟,弟弟才是兄长。呵呵,也不打紧,他李大郎不是那等计较之人,弟弟也是因为文武兼备,才能做这兵家的家主不是。对,再去问问弟弟的意思,怎么招待这两个小祖宗才不得罪人。
西府正厅
待下人奉上清茶,李孟春挥手,无关人等都无声退下,迅疾而又有序。但——那坐在下首稳如磐石的殷氏是怎么回事,夫主们议事,她在不大好吧。李仲夏酸溜溜地想,如果是自家夫人,那可走得比谁都快,因为她最没有计较成算,走迟了出乖露丑怎么办?
“咳咳……”清了清嗓子,李仲夏觉得丢脸也要说的:“阿弟啊,三皇子和萧世子此刻可都在咱们府上了,谁不知道他们两家有仇,咱们是不是不让他们见面的好,外一打起来,咱们帮谁都不是啊。”
李孟春虽然是家主,然则那是暗处的,明处的李家族长还是兄长,他要操心贵客的接待是正常的。那边殷氏不屑地撇撇嘴,依旧是谁都看不上的做派,当年若不是她这样一径清高自持,自己又怎会因觉无趣而去花楼喝酒,又怎会有后面那么多事呢,唉,往事不堪回首!
“兄长莫急,他们都是不请自来的,我们尽心招待就成。”李孟春见兄长忧心,先忙了宽慰。
殷四娘一声冷笑:“说了像没说一样,大哥问你怎么办呢?”
李孟春其实是有计较的,但被殷氏一激,就被拱起了点火气,不由呛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殷氏站起,对李仲夏盈盈一礼,道:“大兄莫急,且听弟妹一言。”
李仲夏也怵殷氏,但他清楚,如果要找一个最熟识待客礼仪之人非殷氏莫属。她们殷家家学渊源,老太爷更是天下仕林之首,且最崇礼仪。若弟妹肯指点一二,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起码不会被指责失礼。仲夏忙拱手,欣喜道:“若得弟妹赐教,定是万无一失的。”
殷四娘并不讨厌李家大郎,此人就是稍稍有点好色,但不妒不忌,是难得心宽体胖的老好人,她急忙恭敬回了李大老爷一礼,谦逊道:“不敢,兄长谬赞了,我是李家妇,为李家出谋划策是应当的。”
她转头看到丈夫神情也转松缓,作洗耳恭听态,不觉一笑:“其实没有什么伤脑筋的,妾以为不但不该隔开他们,反而应该让他们见面。”
顿了顿,她见丈夫和大伯子也没有急着反对,反而仍旧一副受教的样子,不知怎地,不禁莞尔,只继续说:“萧家和皇室有龃龉,天下共知,可他们并未撕破脸,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三皇子天潢贵胄,萧世子人中龙凤,都在我府上作客,自然是要放到一起好好招待啊。”
“那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李仲夏最担心这点。
“大兄多虑了,表面三皇子是君,萧家为臣,我想萧世子不会在此公开场合做什么出格之举。”殷四娘自信道:“至于三皇子,他是志在帝位的人,且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缉凶追宝,他也不至于如此拎不清,故意横生枝节的。”
把弟媳妇的话仔细一咂摸:嗯,是这么个理。旋即,他又皱眉道:“按例,亲王巡幸,地方上下当尽皆参拜,可荣王是微服,那是不是说就可以免了大宴参拜。”
殷四娘摇摇头:“大兄,这就是关键了。据我父讲,三皇子喜奢靡、爱奉承,蕲州大宴以迎怕是有违圣意,但若一味精简,只怕这三皇子咱是得罪了。”
李孟春这才恍然大悟:先前三皇子对我显见比对大兄热络,后来又完全相反,原来是大兄的惶恐奉承取悦了他,而我一味疏直,反而叫他不快了。这,真是……
李孟春诚恳向妻子道谢:“夫人一席话真叫我茅塞顿开了,我久在军中,对此道实在不善,若有不到之处,夫人请一定教我。”
瞋了夫君一眼,殷四娘道:“哪里还要你再三再四地恳请,我与大嫂早就商议好了,今晚咱们全家出动,宴请荣王殿下和萧世子。就是他们二人的饮食起居也都安排妥当了,荣王那里一应精细名贵的器具,萧家世子那里是简洁雅致的陈设,您二位放心,且有我和大嫂安排这些。”
李仲夏讪讪而笑,他清楚自己家里那位哪里有这些见识,一切都是殷家四娘,弟弟的“贤”内助安排的。
大老爷暗搓搓地想,都说女人如花解语,这弟妹却好比绝世名剑,锋芒毕露,美则美矣,慧则慧矣,唉,难以消受,难以消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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