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给狄卢留了个标记。 她正待转身,背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凉意瞬间寒透入心。 她极速回身,褚芒已经摔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他的脸色比她的还要惨白,眼睛痛苦地半闭着,有青色的纹路爬上他的脸,连喘息也是断断续续的艰难。 “阿悉,你怎么了?” 云箩惶恐不安,挣扎着扑过去,一段不远的路,她却走得极其艰难,想去查看他的身体,见他痛苦的表情,又无措地不敢落手。 当她撩了他的衣袖,那一截臂膀,蛇的牙印还未消退。 “这是,怎么回事?”云箩不敢置信,还想再看褚芒已经抖着手将袖子扯下。 “不要看,不要怕。” 他试着扯出轻松的笑,可惜额上的青筋看得云箩心底泛酸。他拼命地去遮挡那只手上的伤痕,忘了另一只手上,也是伤痕累累。 “这是、这是怎么了嘛?”云箩抹着泪,不敢去碰他,如今他是被人触碰一下,也如针扎。 褚芒尽量放轻表情,放慢语速:“不要哭,打出娘胎起就带着的病,我早就习惯了。” 十六年前邝御蝉强灌的那一杯毒酒,是要毓容夫人一尸两命,这毒酒经母体源源不断供给腹中胎儿,十五月圆夜,除了提醒褚芒他是个父母俱亡的孩子,家仇国恨也如此毒在血液里喧嚣流转至身体每一处。 他的虚弱的声音使得身旁少女低低哭泣,褚芒说完才终于意识到另一只手也有不妥,忙将两只手都往后缩,云箩的抽噎又急了几分,他就不敢再动。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强撑着精神将她之前说过的话拿来哄她。 “不是、不是要作姐姐吗,怎么哭鼻子?” 他虽然眼盲,以往说话从来都是找得到她的位置,如今一开口,是要强忍着不要自己痛昏过去。云箩更加伤心,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毒,是何人如此狠心,十六年以毒攻毒的背后,绝不止是看见的这些蛇印。 如珠的眼泪滴落,刚好砸了两滴在褚芒手心,他将它攥紧,尽管他已经痛来牙齿打颤,意识不清,也不放手。 意识不清就会说胡话。 “那日你在树上,我觉得我看见了好亮的一双眼。”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好羡慕,我还想再看一眼的,眼前又成了一片漆黑……” 云箩再顾不得什么,去摇他的手:“阿悉,阿悉,你不要睡,我能带你出去,我回家给你治眼睛!” “嗯,”他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你出去,你…回家,你…自己…” 云箩大恸:“谁要一个人走,你个笨蛋!” 他忽然虚弱地叫她的名字,云箩抹掉眼泪俯低了身子,听见从他青紫的唇里溢出一声痛苦的断断续续的抽吟。 “云箩,我不想叫你姐姐……” 云箩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她唤道:“阿悉,不要睡,我能带你出去,回云氏,我们回云氏就能治眼睛了!” 褚芒只觉得整个心肺都被人狠狠撕扯,身体躺在一块被烈火烧灼的铁板上炙烤,有数万支针同时向他扎来,他不能动,不能喊,眼睛痛苦地闭合着,只有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出发前的那一口蛇毒,在见着她被褚颐欺负时就破了功,震怒冲心,气血倒逆,强撑着陪她走到这里,已是不易,如今只奢望她能将他丢下,独自逃生。 四周安静,除了耳鸣再听不见其它声响,褚芒被人攥紧的心稍忪了些,以前他总妄想,他能与她一起,是无憾,如今他想,她能走,是最好。 天地轰嚎,墓顶落下的细沙打在他的脸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灰味,就像在殷山闻了十六年的死人味一样,真是死也逃脱不了殷山。 一滴热液溶进他的唇里,咸锈腥闷,越来越多,当他明白过来那是什么,顿觉口中甘苦。他拼了命地想往外吐,也是徒劳,热液滑过喉间,苦入心扉。 他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果然是摸到散在地上的那截腰带。 “阿悉,不要动。” 她感受到少年的不安,胡乱编了个理由解释:“我爹是个卖棺材的神棍,曾经到处求仙问药,我从幼时起就被喂了不知道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身体早就坏了,你若觉得不好喝,就…就稍稍忍耐一下。” 褚芒终于不再乱动,唇色也在慢慢回暖,云箩忍着手疼将他背起,挣扎着朝莲花底座走去。他俯在云箩背上,很轻地叫了她一声。 “云箩。” 他的呼吸好轻,靠的那么近都感受不到热气,云箩的视线模糊,身体笨重地抬不起来,她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只任他在她背上轻呓。 “千难万难,我去为你治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