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忠良,继续!”
元安帝用力咬着腮帮子。
他浑身都在战栗,但他还是用疼痛让自己镇定下来。
异动?
有怎样的异动?
崔氏、姜氏等几大世家,此次跟随圣驾“西巡”,也都把大半家底都带上了。
除了家里的男丁、妇孺等,还有几十上百号的奴婢,以及二三百的部曲!
等等——
部曲!
所谓部曲,就是世家豢养的私兵。
多则上千,少则也有一两百。
部曲不是奴婢,却又是主人的私人所有。
部曲的生死、荣辱,全都系在主人的身上。
对于部曲而言,他们第一效忠的永远都是自己的主人。
哪怕是《大盛律》,也有明文规定:主人造反,部曲揭发,与主人同罪!
所以,不管是朝廷律法、还是道德规定,都把部曲死死地绑在了主人的这艘大船上。
主人谋反,部曲第一个打头阵。
至于什么为了国家大义举报揭发,呵呵,朝廷就先杀了这等背主的奴婢。
在某种程度上,世家豢养的部曲,其忠诚度,比十六卫对皇帝的忠诚度还要高。
以往,元安帝从未把世家的部曲放在眼里,撑死了上千人,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但,现在不同了。
经过阳县的一场战役,六千人的三大卫,最后跟随圣驾的只有五百人。
而崔家、姜家等几大世家的部曲加起来,已经有上千人。
他们,还真就有可能串联起来,然后——
元安帝只觉得眼前发黑,他的头顶,悬着一把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利剑啊。
高忠良不知道元安帝都想了些什么。
他匍匐在地,卑微如同一条老狗,“陛下,老奴发现,崔氏、姜氏等几家,都在暗中招揽溃兵!”
元安帝:……完了?
你所说的异动,就是这个?
不就是招揽点儿溃兵嘛。
那些溃兵,元安帝也有所耳闻,二三十人组成一队,抢点财货,霸占几个妇人。
全都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怂货,都是一群废物。
他们比部曲还不堪,是真正的乌合之众。
这样的人,就算招揽到麾下,也都是浪费粮草的货色。
“还有呢?”
元安帝慌乱的心,稍稍得到了平复。
他以为的异动,是几大世家已经联手,准备将他这个皇帝如何如何呢。
原来只是招揽了一群废物啊。
高忠良:……您还想怎样?
那些溃兵里,不只是有三大卫的逃兵,还有阿史那雄的叛军啊。
几大世家却不管不顾地招揽,说他们没有不臣之心,谁信?
偏偏,自己的陛下,似乎信了!
这、这——
高忠良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看不到未来啊。
“回禀陛下,其他的,老奴暂时还没有发现。”
高忠良到底不甘心,再次试图提醒,“陛下,那些溃兵——”有叛军啊。
元安帝却摆摆手,“无妨!都是些无胆无勇的废物罢了。”
经过一次次的打击,现在的元安帝,真的非常想得开。
只要几大世家没有大肆串联,没有明晃晃的谋反,元安帝就不会在意。
高忠良抬起头,偷偷看了眼“如释重负”的皇帝,忽然觉得,陛下真的老了,不但没有了那股子霸气,就连气性似乎都变没了。
前途一片黑暗啊!
高忠良心里叹息,脸上却丝毫都没有露出来。
他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伺候元安帝用了膳,便提着食盒,恭敬地退出了御辇。
高忠良作为元安帝的太监总管,虽然是个奴婢,却还是有些体面的。
他自己就有一辆单独的马车。
“耶耶,您回来啦!”
马车里,一个小太监殷勤地迎上来。
伸手接过食盒,并扶着高忠良入座。
高忠良比元安帝年龄还大几岁,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平均寿命不高的古代,已经算是“老朽”。
且,在御前服侍,一向都是如履薄冰。
一天下来,从精神到身体,高忠良都无比疲累。
回到自己的马车,高忠良紧绷的那根线松了下来,肩垮了、腰塌了,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
他抓住小太监的胳膊,慢慢地坐到了位置上。
高忠良已经累得不想说话。
小太监非常有眼力见儿。
将食盒放到一边,自己则蹲到了高忠良脚边,开始给他捶腿、揉胳膊。
噼里啪啦的好一通敲打,高忠良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小崽子,你跟着杂家也有三年了吧。”
“嗯!”
小太监伶俐归伶俐,但在高忠良面前,还是透着几分呆萌。
在这人心复杂的皇宫里,真正的傻子是活不下来的。
小太监是真的聪明,手脚麻利、机灵伶俐,但面对高忠良的时候,他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不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