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谦铭的力气极大,这一耳光直接把云筱扇翻在地。
女子身影纤薄,倒在地上却迅速地挺直脊背,像是不屈的松林。
“信确实是奴婢的,但奴婢没有要害王妃。”
她不会光凭一封信就认定陷害父亲杀害祖母的仇人,而且王妃才刚把师父的绣品送给她,她怎么可能动杀心?
穆谦铭是个很自我的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别人再怎么说对他而言都是狡辩,故而他连听都没听,直接看向穆琛,“既然你说要亲自处理,那我就把这个杀人凶手交给你。”
事情如今证据确凿,他就不信穆琛还能偏袒云筱。
男儿志在四方,尤其穆琛这种人最不该被儿女之情束缚,就让云筱的命来提醒他一个男人该做些什么吧。
听到穆谦铭的话,穆琛目光幽深地看向云筱。
从大佛寺回来后,他一直在努力地淡忘十年前的记忆,不断重复提醒自己,云筱不再像从前那样残酷无情。
而小桃的死,更让他开始怀疑当初是自己误会了云筱。
可现在,那么多的证据面前,他能相信云筱的话吗?
穆琛的脑海渐渐变得一片混乱,像是陷入急速旋转的漩涡,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像是要把他的大脑撕裂。
就在这时,穆谦铭忽然咦了一声,紧接着穆琛看到沈氏抬起了胳膊。
思绪瞬间清明。
穆琛随后大步走到沈氏面前,握住她悬在半空的手,急切地问,“母亲,您告诉我,是谁要害您?”
什么证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怎么说。
只要云筱是清白的,此事过后,便是娶她为妻又如何?
他,可以许她一生。
沈氏听不太清穆琛在说什么,只是费力地在屋里搜寻云筱的身影,想要提醒她两句,“云、云……云……”
可连云筱的名字都没说完,沈氏就实在提不起力气了,再一次陷入昏迷。
而穆琛因着那三个云字,像是被扔进无边的冰渊里,眼神一寸寸冷下去。
是他太异想天开了。
一个人的坏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
就算小桃的死与云筱无关,他也不该因此抹杀掉她十年前做的事情。
她,仍如之前一样的精于算计,一样的不择手段!
至于他这些日子的心软,如今看起来,竟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穆琛的唇畔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
“云筱,我是不是太好骗了?”
所以,你才要一次次骗我,一次次让我失望……
纵是心已冷,可听着穆琛自嘲的语气,云筱还是忍不住想辩解一二,让他知晓她没有要杀人。
虽然她也不知道王妃为何要喊她的名字,但真不是她。
只是还不等她说出口,那人已经一脸清冷地开口。
“把人带下去。”
冷冽的声音让云筱歇了解释的心思,却忽地又生出另一个念头。
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好或许都是真的,并无任何算计,也不是为了折磨。
但就在刚刚,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甚至是比从前还要可怕的境地。
床榻上的沈氏依稀听到什么,想睁开眼睛却由不得自己,急得要哭出来。
那个人虽然长得跟云筱差不多,但她知道,那不是云筱。
她得赶紧告诉云筱,免得云筱中了对方的算计。
可她怎么醒不过来似的?
……
云筱被带走之后,房中渐渐安静下来。
穆谦铭身体不好,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分外明显。
穆琛淡淡将目光从门外收回,低声道:“父亲先回去吧,我来守着母亲。”
穆谦铭想了想,说道:“也好,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跟沈氏少年夫妻,感情肯定有,却更类似于相敬如宾那种。
面对沈氏的伤,他固然担心,但不会衣不解带地陪着。
穆琛很清楚自己父母的相处方式,并未说什么,点了点头后命人将穆谦铭送走。
房中其他人也一并被遣退。
顾南嘉却没走。
“阿琛,我留下来陪你吧。”
说着,顾南嘉走到穆琛身边,温婉贤惠的样子好似他的贤内助。
“不必。”穆琛挪开一步,面无表情地拒绝。
顾南嘉并不气馁,追着道:“阿琛,我是女子,很多时候照顾起伯母来都比你更合适。”
穆琛这次侧头看向顾南嘉,语气仍旧没有之前的温和,冷冰冰的,“采萱伺候母亲多年,会比你更合适。”
顾南嘉抿起唇,眼中泫然欲泣,“阿琛,你是怪我指认了云筱吗?”
听到云筱二字,穆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翻江倒海,但他隐藏的极好,面上仍旧一片冷峻,薄唇掀起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你想多了。”
顾南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柔顺开口,“那我先走了,阿琛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派人去叫我就行。”
穆琛没说话。
顾南嘉深深看他一眼,须臾,转身走出去。
这次,她费了这么多心思,他该对云筱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