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陶可蕴来过之后,云筱再没见过一个人。
而除了那碗素面,只有树皮污泥可以果腹。
短短七日过去,云筱便像是变了一个人,骨瘦如柴,形容枯槁。
但今日的她眼中浮现出点点星光,闪烁着希望。
苏逸承告诉她,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带她离开。
自此以后,她便跟穆琛再无关系。
纵然所有的深爱都被悲痛掩盖,但无论如何,过去的六年都是无法抹灭的。
时至今日,云筱还记得自己住进清风院后,每一次小心翼翼偷看穆琛的感觉。
及笄后的每次亲密接触,更是让她对穆琛的爱恋深入骨髓。
这样的深爱,令她即便后来从穆悦瑶的口中得知是穆琛请旨斩杀她云家所有男儿,也做不到恨他。
可以说,从前的她爱他如命。
甚至是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但那样的她,在他眼里应该只是一个笑话吧?
想到林蓉婉进京后,他曾答应过给她扳指却至今都没有兑现,云筱不禁自嘲一笑。
她,就是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呢。
想来,他的心已经全部被顾南嘉占据,再也容不下别人。
既如此,就祝他和顾南嘉百年好合。
而今日,就请允许她不告而别吧。
墙外响起跟苏逸承约好的暗号声,云筱敛回思绪,拿出那日陶可蕴心善留下来的火折子,倏地一下吹燃,扔到了这几日她收集来堆在墙角的枯树枝堆上。
火势燃烧的不算快,但她这里极其偏僻,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漫天大火。
比那日在大佛寺商洛柠烧的那场火还要大。
站在火光中,云筱想起穆琛从火海中救出商洛柠的画面。
当时,她以为他是神明下凡。
可惜,他普度的永远都不包括她。
烟火逐渐弥漫,云筱开始感觉到有些难以呼吸,下意识四处张望。
苏逸承说大火燃起来后,他会来救她。
可他人呢?
视线被浓烟遮盖,云筱的喉咙越发难受,被火炙烤着的皮肤也像要灼烧起来。
云筱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可就在这时,头顶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意识消散时,云筱才听到呼喊她的声音,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
……
得知自己冤枉了云筱,穆琛连嘴角的血都没擦,就骑马冲向了城南别庄。
待行至一半,却有人来告诉他别庄走了水。
那一瞬间而生出的慌乱,让穆琛直直跌下了马背。
本就受伤的右手骤然再次开裂,痛彻心扉。
但下一刻,穆琛又急切地翻上马背,不顾右手的疼痛策马疾驰。
急促的马蹄声在深夜格外响亮。
似是穆琛此时狂乱不止的心跳。
而这一切,都不及他赶到城南别庄,亲耳听到是云筱所在的小院率先着火来的慌乱。
心像是要痛死。
尤其瞧见大火已然将整个小院吞噬,甚至半数已经崩塌。
穆琛几乎再也没有力气站立。
墨唯瞧见,连忙扶了他一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世子,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您千万要撑住,属下这就去把姑娘救出来。”
话落,墨唯不顾熊熊燃烧的大火,往身上泼了一桶水之后,直接冲了进去。
墨玉皱眉,不明白明明世子才是他的主子,他却为何总是格外关照一个罪臣之女。
但不知为何,墨玉仅仅是迟疑了一瞬,便也冲进了火海。
只是下一刻,方才还像是丢了魂的穆琛,突然什么都不做,直接冲进了云筱常待的屋子。
这七日里,他每次过来,她都在这个屋子里。
他看到她艰难地啃着树皮,也看到她望着窗外默默流泪,还看到她自责地捶打自己。
当时他在想,只要她承认自己的错,他便把她接回去,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跟她像以前那样。
哪怕父亲怪他,母亲醒来怨他,他也能顶住所有压力。
可到头来,他让她受的这些苦难竟都是错的。
明明她都说了无数遍没有害母亲,他为何一次都没有坚定地相信她,还要用她娘亲和妹妹的性命逼迫她?
无尽的悔意完全将穆琛吞没,令他也彻底认清楚了自己的心。
早在十一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便认定了她是他此生的唯一。
但她当时年纪太小。
他不敢,亦怕她认为他老牛吃嫩草,故而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直到听说苏家公子苏逸承打算向她提亲,他终是坐不住了。
只是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满心欢喜想告诉她的时候,她却跟别人在打赌,赌她会从顾南嘉身边夺走他。
原来,她也跟别人一样,以为他爱慕的是顾南嘉。
而那日他以为一见倾心的见面,只是她计划许久的产物。
从那时起,他在她眼里就只是一个猎物,一个用来满足她虚荣心理的赌物。
这样的事实面前,他满心欢喜全被浇灭,但他还是喜欢她,喜欢到能娶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