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一手紧紧地捏着文书,细细看着。
上头的条款和之前商量好的一样,家产被平均分成了六份,老两口以及四房人各得一份。
随即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捏紧了文书。
心头弥漫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老太爷手头竟然有六千两银票,一房就能分一千两。
剩下在老管家名下的家产都在江南,有铺子、田地和庄子,分别按照等额的价值分给了各家。
甄氏咬紧牙关憋住了话,可黄氏却没忍住,讷讷地问道:“父亲,您的同僚竟给了那么多盘缠……”
这可是整整六千两啊。
从前裴府的姑奶奶出嫁,公中也不过出两千两的陪嫁银子。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同僚会给六千两盘缠?!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裴敬衍悠然拈须,道:“同僚门生所赠盘缠共计八百两,余下是老管家亲自从豫州给我送来的。”
“老管家已经南下,会尽快将那些产业变卖成现银。”
甄氏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裴淮与裴治兄弟的表情会这么纠结了。
有了分家得的这笔银子,意味着等他们到了岭南,也不必过那种土里刨食的日子,就算富贵不比从前,好歹衣食无忧。
可原本老太爷的一半家业本该是属于他们二房的,现在他们却少分了一千两银子和一处庄子,而长房与四房一起分到了一半家产。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太爷能闷不吭声藏在这部分家业,其远见卓识、手段能力都不是老太太这么个满脑子争风吃醋的老妇可以相比的。
他们二房得了老太太,却失了老太爷,等于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甄氏的脸色由白至青,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越算越觉得他们亏大了。
他们应该用皓之和他媳妇动之以情,劝老太爷跟他们二房才对。
现在可好,这次分家,他们二房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让长房成了最大的赢家!
甄氏感觉自己的血肉似乎被剜了一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她悄悄扯了扯裴淮的袖子,瞪了他一眼,意思是,怎么老太爷让你签字,你就签字啊!
“……”裴淮紧抿着唇,此时也后悔了。
他哪里知道老管家早就来见过父亲了,还偷偷给了父亲那么多银子。
呵,父亲这是防着自己呢!
裴淮一时间心寒如冰,浑身像是浸在了冰窟窿中一样。
刚得了这笔意外之财,非但不让他喜悦,反而让他心痛又心伤。
他在暗暗地告诉自己,父亲会后悔的。
长房早就无可救药。
但他们二房不同,他还有皓之。
等他们在岭南安顿好后,他会好好指点皓之的功课,三年后的秋闱就是皓之一鸣惊人之日!
而黄氏心里比裴淮夫妇俩还要不痛快,隔着袖子狠狠地拧了裴治的大腿一把。
无声地说着:
你怎么就那么蠢呢!
二伯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呢?
既然公公不想跟婆母一起过,我们三房完全可以接过赡养公公的任务啊。
“嘶……”裴治痛得五官扭曲了一下。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瘦衙差在那个小沙弥的引领下疾步匆匆地来了。
他是来找裴敬衍的:
“裴老太爷,雨停了,可山下的积水很深,都过人大腿了。”
“我们老大请您过去商议一下。”
裴敬衍便随瘦衙差走了,其他人也渐渐散去。
小沙弥本也要离开,却被楚蓁一把拽住了:“小和尚,后山的栗子树还有栗子吗?”
楚蓁这两天都在惦记后山的栗子树,就盼着雨停。
“有有有。”小沙弥频频点头,笑眯眯地说,“女施主,我领你去。”
挨在楚蓁身边的小团子也听到了这番对话,兴致勃勃地举手道:“二嫂,我也去!”
“那就一起去吧。”楚蓁很顺手地揉了把小团子的头。
两人同谢氏报备了一声,又准备了背篓和篮子,就跟着小沙弥去了云居寺的后山。
后山郁郁葱葱,被葳蕤繁茂的林木所笼罩。
雨后的山林间弥漫着浓浓的水汽,风一吹,枝叶间就会洒下漫天的水珠。
一眼望去,近处是浓绿,远处也是浓绿,楚蓁根本分不清哪棵是栗子树,幸而有小沙弥带路。
他们在树林中弯弯绕绕地走了一段后,就被小沙弥领到了几棵高耸的绿树前。
树周围的草地上,零星地散落着不少拳头大小、满身是刺的绿色毛球。
楚蓁俯身从地上捡了一个毛球,捏在手心。
刺刺的毛球外壳裂为四瓣,可以看到壳里包了三个褐色的坚果。
“栗子,是栗子!”小团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栗毛球,眼睛闪闪发亮,“原来栗子是长在毛球里的吗?”
上空,黑鹰展翅盘旋在栗子树周围,长啸了两声,似在取笑裴晏之没见识。
它有力的羽翅在枝叶间擦过,振得树枝沙沙作响,一颗颗栗毛球扑簌簌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