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庄的床榻宽敞,被褥轻软,但这一晚,楚蓁却罕见地失眠了。
次日一早,天色才蒙蒙亮,他们就按照原计划聚集在庄子口打算启程。
令众人惊讶的是,庄子口足足停了七八辆马车,还有一个个沉甸甸的箱子被抬上了楚时聿的那辆马车。
蒲老太医笑容满面地对楚蓁道:“老朽听说少夫人也精通医术,这些医书药书就赠与少夫人,不成敬意。”
他到底是听谁说的,答案不必言说。
“这些医书我会好好收藏的。”楚蓁谢过了蒲老太医。
她知道在古代这些医书有多难得,多是在他们这些医学世家、医馆之间相传,平常的书铺里一般是买不到的。
蒲老太医这般大方赠书,说明他不是一个敝帚自珍的人。
楚蓁郑重地对着老人福了一礼,眼角余光朝西北边瞟去,就见无虚道长不知何时站在最后一辆马车旁,微微笑着,全然没有慷他人之慨的尴尬。
至于其他人根本没注意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更不在意区区几箱子医书,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些马车上。
李班头望着这一排的马车以及昨天刚从流匪那里得的四匹马,欲言又止,最后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赶路要紧。
反正破例一次是破例,破例几次也是破例,左右连他们都跟着占便宜,这一路南下兄弟们都不必太辛苦了。
在他的示意下,衙差们纷纷上了马车,一个个喜笑颜开。
裴家人同样喜出望外。
“蒲太医,您真是太客气了……”裴淮、裴治感激地看着蒲老太医,连连拱手道谢。
喜极之下,兄弟俩也就忘了昨天在裴敬衍与裴如丹那里受的挫。
有了这些马车,他们就不必再辛辛苦苦地步行赶路了。
高兴之余,裴治再一次后悔了:老父故交遍天下,这个家实在不该分的。蒲老太医在明面上就给了这么多仪程,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再给老父送银子……
只是想想,裴治就觉得自己损失惨重,真恨不得回到几天前,狠狠地抽自己一个耳巴子。
“蒲老太医,”启程之际,坐上驴车的楚蓁突然掀开窗帘,对着庄子口的蒲太医又道,“若是有朝一日,兖州乱了,您千万不要北上。”
不要北上京城,语外之音自然是建议蒲老太医渡江南下,去往江南了。
蒲老太医乃至裴敬衍俱是一愣。
她这话简直不能细思,细思就是大逆不道。
京城是大祁朝的国都,是皇帝所在的地方,本该是这天下最安全、最繁荣的地方,但楚蓁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不仅兖州会乱,连京城会乱?
楚蓁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
她放下了窗帘,也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根本不管她的话在他们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裴敬衍朝赶车的楚时聿看去,只以为是楚时聿给楚蓁透露了什么口风。
昨晚忙了半宿制弓的楚时聿懒懒地打着哈欠,轻轻一挥马鞭。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上路了,继续东行。
有了马车,他们赶路的速度可以快上几倍,从前死气沉沉的队伍今天洋溢着一种勃勃生机。
驴车里的楚蓁却有些头疼。
一早无虚道长就给了她一份穴位图,人体有三百六十二的穴位,这套七星归元针要涉及的穴位足足有一百零七。
这一百零七针的下针次序都是有讲究的,一针也不能错。
无虚道长说,他昨晚连夜配好了药方,今晚应该就可以给裴锦之进行第一次施针,让她务必把下针的次序背熟了。
将这份穴位图粗粗地看了一遍后,楚蓁突然心情又变好了,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她现在才发现这具身体的记忆力很好。
她只是大略看了一遍,就记住了七七八八。
上辈子,她的记性也不错,后来有了空间灵泉,灵泉能改善体质,她不仅力气变大,身体变得灵敏,连记性都有所提升,但还是不如这具身体。
这难道就是过目不忘的滋味?
楚蓁美滋滋地笑了,翻过穴位图,正打算默背一遍,对上了虞晚晚偷偷朝她瞥来的眼神。
好像从今早见面起,虞晚晚就时不时地在偷瞟自己。
楚蓁思忖了片刻,开诚布公道:“晚晚,你们若是想与我们分道走,直说便是,不必忌讳。”
他们与虞家人本就不是同路人,不过是恰好都要去徐州罢了。
虞晚晚呆了呆,脸色微变,连连摆手:“不不不。”
“叔父昨晚还与我说,想和你们一起过江南下呢。”
她这么一说,连楚蓁都有些惊讶了,虞似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反而决定渡江南下?
生怕楚蓁对自家有所误解,虞晚晚又道:“叔父说,裴少将军对他还有救命之恩呢。”
“三年前,叔父曾去雍州游历,恰好遇上裴少将军在凉州、雍州两州交界之处剿匪,那伙沙匪凶悍,若非是裴少将军率兵赶到,叔父怕是九死一生。”
“叔父从前就很敬佩裴大元帅的,总说若是没有裴大元帅驻守西北二十余载,西凉铁蹄早就踏平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