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了一静。
外头的雨落瓦片声变得愈发清晰,点点滴滴似砸在了心头。
郑强转头吩咐那老大夫:“你去外头守着。”
老大夫规规矩矩地应声行礼,低眉顺眼地退出了厢房,还周到地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大人,”郑强忧心忡忡地对着榻上的孙晋鹏道,“您现在还领着兖州剿匪的差事呢,那个什么太平教在兖州的势力扩张极快,麾下有了近两万信众,如今已经成了几分气候。”
“万一让它继续坐大,怕是有御史要参大人一个剿匪不力之罪。”
孙晋鹏眼中布满了血丝,咬牙道:“袁成梁那厮真是个废物!太平教不过一盘散沙,何足为惧,他竟然放任其坐大至此!”
袁成梁是兖州卫指挥使,才干平平,是凭借的家族恩荫才坐上了这个位置,也正是因为袁成梁太过平庸,不是什么将才,皇帝才会下旨让孙晋鹏率领雍州卫联合剿匪。
见孙晋鹏动怒,郑强忙劝道:“大人息怒,免得伤口崩裂。大夫说,您这回伤到了肺,必须好好静养些日子。”
孙晋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冷静了不少。
郑强又道:“大人,您这个时候去京城,万一被人察觉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是江南,认得孙晋鹏的人还不多,可京城乃京畿要地,遍地都是王公贵胄、文武大臣,哪怕是走在路上的一个小厮都有可能认出孙晋鹏。
那么,孙晋鹏这个雍州卫都指挥使就做到头了!
郑强说得这些,孙晋鹏又如何不懂,只是他孙家与裴锦之已经结下了死仇,侄儿孙浩宇也在裴锦之的手上……
孙晋鹏眼里浮现深深的痛惜之情,艰声道:“裴锦之此人睚眦必报,待他缓过劲来,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孙家的!”
“我不能坐以待毙。”
他已经被放在火上烤了,进退两难!
既如此,他就不能让“那人”置身事外,明明都是肃王党,凭什么“那人”可以高枕无忧。
孙晋鹏的眼中迸射出两道如刀锋般冷冽精光,神情坚毅。
郑强看他下了决心,也不敢再劝,心里仍担心孙晋鹏的伤势。
孙晋鹏闭眸沉思,拳头在榻上反复地摩挲着,片刻后,才又道:“郑强,我们先回兖州会一会袁成梁,对外就称我被太平教的流匪所伤。”
“得想个办法让皇上知道裴锦之醒了……但是这件事不好由我们出面。”
郑强眼睛一亮,激动地附和:“大人英明!”
“如此,大人就可以借口养病回京了。”
虽然这次剿匪的功劳是没了,但好歹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失血过多令孙晋鹏觉得浑身无力,疲惫不堪,一股浓浓的乏意汹涌地涌了上来。
他挥退了郑强,就闭目陷入了沉沉的深眠之中。
屋内也安静了下来,灯火熄灭。
“哗哗哗……”
滂沱大雨下了足足一夜,狂风雨打,砸落了一地枯黄的残叶,也洗去了地上的尘埃与脏污。
直到次日黎明大雨总算停了,只是屋檐、枝头犹有水珠滴落。
平日里楚蓁一向睡得好,起得早,可今天一大早,她却有些精神萎靡,哈欠连连。
昨晚她上半夜当贼,下半夜给裴锦之施针,根本就没睡几个时辰。
雨后的清晨空气分外清新,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青草味,镖局内早就看不到一具尸体,血迹也都被清洗掉了,仿佛昨夜那场鲜血淋漓的厮杀只是一个梦境。
镖局的大门口停了长长的一排马车,众人纷纷带着行囊上了马车,在一众高头大马之间,虞家的那头驴子就显得格外清秀,娇小玲珑。
其中行李最多的人大概就是楚蓁了,蒲太医赠予她的那几箱医书每一箱都是沉甸甸的,由镖师帮着搬上了车。
闲云知道楚蓁最宝贝这些书了,亲自来看着,指手画脚地对那些镖师嚷着:“小心点,你们小心点搬啊。”
“这些可都是大小姐的宝贝。”
等东西搬得七七八八,李班头正打算清点人数的时候,星桥街的尽头突然响起了一片喧哗声,二三十个衙差挎着腰刀快步赶来,气势汹汹。
所经之处,百姓无不避让。
“是他,就是他!”衙差的旁边跟着一辆乌篷马车,仁心堂的钱管事从窗口探出头来,一手指着闲云喊道。
很快,衙差们就赶到了长风镖局的大门口,将这一排马车统统围了起来。
钱管事乘坐的那辆乌篷马车就停在了街对面的大树下,谨慎地与镖局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众人全都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班头也抬手指向了闲云,转头问钱管事:“你确定是他?”
班头的嘴角还留有昨天的淤青,一牵动,颊畔的肌肉就隐隐作痛。
“对对对。”钱管事连连点头,扯着嗓门道,“胡爷,昨天就是这人,还有个青衣的小娘子,和那对父子谈笑风生的,他们定是一伙的,昨天是特意来我们仁心堂踩点了呢!”
“我们医馆的药材定是在这些马车里!”
钱管事的脸色很是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