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重彦深深地看了裴锦之一眼,其实也知道裴锦之是在帮他解围。
他今天来见裴锦之的事瞒不过吴州布政使的眼线,对现在的他来说,与裴家扯上关系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现在,裴锦之等于是给了自己一个对外的说法,免得他被皇帝问责。
关重彦脑海中不由浮现从前在西北第一次见到当时才九岁的裴锦之的一幕幕。
他太聪明,时常会让人感慨他年纪小小却心思深沉,可对待他上心的人,又体贴备至,总能事无巨细,让人感动得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
“这件事交给我。”关重彦郑重道,“九思,一路保重。”
他又对着裴锦之拱了拱手,上了他那辆双马马车。
裴锦之一行人的车队也在长风镖局的护送下,沿着官道继续上路了。
关重彦带着胡班头径直返回了府衙,不过一炷香功夫后,就有驿兵怀揣一封密函匆匆而出,纵马而行,嘴里高喊着:“八百里加急奏疏,闲杂人等,务必闪开!”
驿兵快马加鞭地策马出了北城门,一路疾驰。
诚如裴锦之所料,定国公府的亲卫在这一天终于赶到了京畿一带。
亲卫奉世子之命一路从徐州北上,中途遭遇了两次小小的意外,又换了三匹马,堪堪在十月初五日落前从南城门进了城,一路赶往位于宣阳街的定国公府。
这封由世子亲笔所书的密函很快就由长随呈到了此刻身在正院的定国公手中。
定国公拆掉了信封上的火漆印,取出里面的信飞快地看了起来,表情越来越凝重。
定国公夫人就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一边优雅地呷了口茶水,一边问道:“国公爷,阿渡可有说他和如丹母女什么时候回京?”
定国公夫人穿了一件姜黄色牡丹缠枝纹刻丝褙子,雍容高贵,在谈及裴如丹时,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嫌恶。
裴家的血脉终究是低贱的,哪个高门大户的女子会像她这般擅自逃家!
她这段日子流落在外,如今怕是清白有瑕,再过段时间,等阿渡另娶了平妻,也该让她“暴毙”了……
至于姣姣,以后就由自己这个祖母来“好好”教养,她自会把这孩子教养成一个能登大雅之堂的世家贵女。
她唇角抿出一个略显冷硬的弧度,优雅地放下了手里的麻姑献寿粉彩茶盅。
定国公没说话,捏着那封密函的手略微使力,目光似是凝固在了那封密函上。
见他表情有些不对劲,定国公夫人轻轻唤了一声:“国公爷?”
定国公徐徐地自信纸中抬起头,语气复杂地说道:“儿媳和姣姣不回来了……”
定国公夫人微微蹙眉,就听定国公接着道:“儿媳与阿渡义绝了。”
“义绝?”定国公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怎么可以!国公府都没休了她,她凭什么与阿渡义绝!!”
她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盅放在茶几上,平日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上露出罕见的失态。
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们皆是噤若寒蝉地垂下了头。
定国公夫人做了个手势,一个老嬷嬷就立即将屋内下人全都遣了出去,自己守在了门帘旁。
“你看看吧。”定国公将那封信交到了定国公夫人手里。
定国公夫人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那张雍容的面庞一时青,一时白,一时又微微发紫,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了好几变。
秦长渡的这封信透露的信息主要有三个:
第一,他与裴如丹义绝了。
第二,姣姣与他断了亲,从此改姓了裴。
第三,裴锦之醒了,双腿不良于行,看着颇为虚弱。
每一条信息都完全出乎定国公夫妇的意料。
尤其是这最后一条。
定国公霍地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国公爷,我记得您说过,皇上让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给裴锦之会诊过了,裴锦之怎么就会……醒了呢?”定国公夫人将这封信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两遍,一时也顾不上裴如丹和姣姣了。
相比裴锦之苏醒的消息,其他的事都微不足道。
“那些太医全都是废物!”定国公剑眉微蹙,大步走到了窗口,抬眼望着窗外。
黄昏的天色晦暗如渊,府内燃起了一盏盏灯笼,如星火般一点点地蔓延扩散。
这个时候,宫门应该已经落锁了。
后方的定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追问道:“国公爷,您可要进宫……”禀明皇帝?
她总算明白儿子为何要与裴如丹义绝了。
是了,拼着坏了国公府名声的风险,这时候也必须和裴家撇清关系,皇帝是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裴锦之的。
定国公依然望着皇宫的方向,眸中闪动着幽幽的光。
皇帝对裴家忌惮已久,这些年,朝廷更是用各种借口拖欠西北军粮。
若非裴渊父子善经营,令西境军在西北屯田自给,西境军早就撑不下去了。
去岁西北干旱,裴渊父子屡次上书朝廷求粮,皇帝却以各种理由拖拖拉拉,不过是想以此拿捏裴渊父子,甚至逼他们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