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玥同样没想到楚蓁竟然懂医术,也和楚时尧想到一处去了。
这个念头才刚浮现,就被她否决了——
不,不可能的。
连太医院的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都救不了裴锦之,楚蓁一个乡下长大甚至不识几个大字的小女子怎么可能救得了裴锦之呢!!
一定是别人。
楚识玥在心里告诉自己,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楚蓁,眼角愈发酸涩了,一双素手在袖中攥得紧紧。
相比周围其他陆家人或忐忑或担忧或慌乱的样子,人群中心的楚蓁显得从容不迫,似乎陆四老爷的病症不过是个头疼脑热的小病而已。
她的这种镇定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安抚力,莫名地影响了其他人,让他们的情绪也安定了一些。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她,连女童都不哭了,眼睫挂着点点泪珠子。
庭院里一时静悄悄的。
短短的几息之间,楚蓁就动作娴熟地给陆四老爷的八处大穴都下了针,优雅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凝滞,给人一种胸有成竹之感。
陆四老爷的咳嗽声渐渐平息,呼吸也平缓下来了,陆四夫人仔细地给他擦去额角的冷汗与唇畔的血渍。
当楚蓁刺完第九针后,就收起了针包。
下一刻,众人便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阵微微的鼾声。
方才还咳嗽不止的陆四老爷竟是在肩舆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只是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老爷睡了,他睡着了。”陆四夫人惊喜地睁大了眼,声音微颤。
她原本眸中的惶惶不安此时被喜悦所取代,神情激动地对着陆家二老道:“父亲,母亲,他这半个多月夜里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是被咳醒,可他怕二老担心,又不许儿媳说……”
说着,陆四夫人微微哽咽。
曾经,她的夫君英武无比,可以轻松地拉开三石弓,百步穿杨,还可以昼行三千、夜行八百,可现在,他正一日日地虚弱下去,就像一株大树被白蚁一点点地掏空。
他也才三十二岁而已,正值壮年。
他们夫妻十几年,夫妻同心,她看在眼里,自是心疼。
这半年多,陆家遍请名医,却都对陆四老爷的病症束手无策,甚至没法让他睡个好觉。
而楚蓁不过是为他扎了这么几针,就让他安然入睡了。
看着酣然入眠的陆四老爷以及喜出望外的陆四夫人,廊下的楚时尧愈发不安,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心潮急剧翻涌:万一真的是楚蓁呢?
要是让皇帝知道是长信侯府的人救了本该死去的裴锦之,会怎么想?!尤其还是父亲做主把楚蓁嫁入了裴家……
皇帝会不会觉得楚家与裴家是一条线的?
只是想想,楚时尧就觉得脊背一点点地爬起一股战栗的寒意,浑身发寒。
其实,他当初并不赞同父亲的这个主意。
可是每每涉及大伯父,父亲就有些疯魔,那一次,还跑去跟祖母示威,说什么“既然这门亲事是大哥在世时定给蓁姐儿的,为了抚慰大哥在天之灵,为了我长信侯府的声望,蓁姐儿也该履行这桩亲事。”
若非他此刻身在千里之外的闽州,楚时尧真恨不得即刻冲到父亲跟前,让他清醒一点,别再和死去的大伯父斗气了。
楚时尧无力地闭了闭眼。
“蓁儿,”陆老太爷威仪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拈了拈长须,郑重地问道,“你四舅父的病情如何……”
楚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探出三根纤长玉指轻轻地搭在了陆四老爷的左腕上,眼眸半垂,露出沉吟之色。
很快,她就收了手,有条不紊地说道:“他满身暗伤,尤其腹部的伤最重,外伤是好了,但伤口没处理好,导致肠子粘连,才会时常吐血,腹泻。”
陆四夫人听着不由露出惊色,连连点头。
外甥女说的全中了!
夫君今春在海上被倭寇一箭射穿了腹部,高烧了三天三夜,在一众军医以及擅外伤的大夫合力救治下,才险之又险地从阎罗王手里把人给救了回来,却也自此落下了病根。
这半年几乎是成了药罐子。
陆成因的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淡淡地斜睨了楚时聿一眼,觉得定是楚时聿把四叔的状况告诉了楚蓁。
楚时聿读懂了他的眼神,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
只要陆成因管好他自己的嘴和手,别让妹妹不痛快,楚时聿也懒得与陆成因掰扯,就像妹妹说的,陆成因的“眼神不太好”,才会错把败絮当做金玉。
这人啊,总要狠狠地摔一跤,吃了亏,才知道什么是疼在自己身上。
才不会高高在上地慷他人之慨!
楚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陆四老爷收了针,淡然一笑:“先把人抬回屋去吧,他应该会睡上一个时辰。”
两个小厮看了眼陆四夫人的脸色,就把那副肩舆抬了起来,又调转方向,往含晖院那边抬去。
陆四夫人没有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外甥女,你四舅父这病可能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