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危坐没坐相地靠在窗边的椅子上,眸底掠过一道寒芒,一闪而逝。
没枉费他下了这么大的注投石问路,这不,鱼儿上钩了!
顾危唇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一脸无辜地说道:“父王言重了,我就是去了趟闽州接应我师兄,怎么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呢。”
闻言,靖南王更怒,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茶碗就往地上一砸,暴跳如雷道:“你居然还嘴硬!”
“逆子,你以为你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吗?!”
说话间,一个三十五六岁、眉目温婉的美妇拎着裙裾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袭杏黄色百蝶穿花刻丝褙子在阳光下华光溢彩。
“王爷,您有话和世子好好说。”靖南王妃轻声细语地安抚靖南王,一手轻轻抚了抚靖南王起伏的胸膛,目光楚楚,“别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
看着体贴备至的王妃,靖南王心下受用,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春水,可一面向顾危,怒火又开始节节攀升。
“好好说?”靖南王抬手指向了笑容不羁的顾危,气得手指微颤,“你看这逆子这是什么德性?!他根本毫无反省之意!”
“王妃,你根本就不知道这逆子做了些什么!”
靖南王犹豫了一下,想着王妃不是外人,终究还是把话说完,“他……他竟然带人去截杀锦衣卫指挥使!”
“截杀锦衣卫?!”靖南王妃震惊地倒吸了一口气,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王爷,您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世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哼,这个逆子自小就被他祖父宠坏了!”靖南王重重拂袖,额角青筋乱跳,气得头顶冒烟,“我早就跟父王说了,他迟早会为靖南王府招来弥天大祸的!”
看着夫妇俩“一唱一搭”,顾危眼底闪现一丝嘲弄,心绪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年幼时,他不懂父王为何不信他,寻人证、觅物证,恨不得挖开心肺来自证,也唯有祖父信他,父王却说祖父这样迟早会宠坏他……一如今日。
七岁那年,他在王氏私塾认识了化名“谢九思”的裴锦之,听他无意间说起:“我爹说,我太傲慢了,不知天高地厚,迟早会闯下弥天大祸,让我来这里反省反省。”
彼时,他顿生一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师兄口中的父亲是裴渊,师兄之所以被罚是因为他一个人带了两个亲卫混到大食人的商队里去了一趟西凉。
当顾危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内心受到了暴击,自觉上当受骗,为此还和裴锦之狠狠打了一架,也对裴渊生出了好奇。
祖父就答应让他隐姓埋名地远赴西北,在西境军中待了两年。
于他来说,裴锦之如兄,裴伯父如父。
年少时,他时常想,要是他的父王是裴伯父就好了。
裴伯父时常斥责师兄,却从来不否定师兄。
“世子,”这时,靖南王妃又看向了顾危,好声好气地劝道,“你快跟你父王解释清楚,莫要因为一些误会伤了父子情分。”
顾危的眼神愈发淡漠,两手一摊,语气懒散地说道:“没有误会啊。”
“父王,您不是说我一向最睚眦必报了吗?傅纲这厮当初在皇上跟前进谗言,让我差点留京为质的事,我还记得呢。”
也是从那一刻起,顾危对他这位父王再没有了期待。
“有仇不报非君子,他自己跑到我的地盘来……那不是找死吗?!”
顾危懒洋洋的目光轻轻扫过靖南王,顿时让他脸色一僵,背脊爬起一股子森寒感,眼神心虚地游移了一下,难以直视顾危。
五年前,今上登基时,老靖南王身子每况愈下,令他携这逆子进京朝见新帝。
今上在御书房觐见他们父子时,话里话外地要留顾危在京城为质子,他只差一点就应下了,还是后来御史在早朝上弹劾了靖南王府,西北又有捷报传来,今上忌惮裴家父子,为了安抚靖南王府,把这件事轻轻带过了。
也是因为他动过将顾危留京为质的念头,老靖南王勃然大怒,在他临死前,将南境的一半兵权交到了顾危手里。
此举等于是在赤裸裸地打他的脸,历任靖南王就从来没有他当得这么憋屈的!
靖南王心中既是不安,又是烦躁:这个逆子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啊,他哪里是在记傅纲的仇,分明是记他这个父王的仇!
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但这逆子分明是他上辈子的仇人,今生就是来讨债的!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靖南王外强中干地斥道,顾左右而言它,“闽州怎么就成你的地盘!”
“父王说得是。”顾危一本正经地颔首道,“我犯下弥天大错,是该向皇上请罪才是……”
靖南王妃闻言,眼睫颤了颤,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却听靖南王气急败坏地又道:“逆子,你莫要胡来!”
靖南王脸都黑了。
这逆子口口声声说他要上书皇帝请罪,可他的请罪折子上去了,会不会让皇帝以为这一切是出自自己的示意,会不会让皇帝以为是自己在挑衅朝廷?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就算皇帝真的知道了,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