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小心翼翼地把这张一千两的银票收进了荷包里,郑重道:“县主放心,这件事交给奴婢。”
楚宁玥微咬下唇,想了想,又添了一张五百两银票。
“县主,这些银子你都给了素娘,那你自己……”知书却犹豫了,一时没接。
作为楚宁玥的大丫鬟,她对于自家小姐如今的境况再了解不过。
自打从闽州回京后,她们小姐在侯府的日子就与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仅先侯夫人陆氏的嫁妆都被收走,连太后的赏赐也被侯夫人戚氏扣下,小姐现在只能靠着侯府每月十两的月例过日子。
这一千五百两的银票还是从前大公子塞给小姐的。
“无妨,我总会有办法弄到银子的。”楚宁玥将这张五百两银票强势地塞给了知书,叮嘱道,“你让她务必尽快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楚蓁这人睚眦必报,一旦回京,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她找出来的。”
“告诉她,我会设法找到李二顺的。”
楚宁玥从来没见过她的生父李二顺,对他也没什么亲情,可对素娘的感情非常复杂。
素娘这十几年一直以乳娘的身份待在她身边的,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素娘也许对不起楚蓁,但对自己是无可挑剔的。
知书捏着银票,十分心疼自家小姐,忍不住为她抱不平:“若非夫人昧下太后娘娘那么多赏赐,县主您又何至于……夫人太过分了!”
楚宁玥眸色一冷。
她自小衣食无忧,在楚、陆两家人的呵护下长大,没有为钱发过愁,这还是她第一次尝到了捉襟见肘的滋味。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
楚蓁。
楚宁玥脑海中不禁浮现年初楚蓁刚刚回到侯府的样子,下巴尖尖,皮肤蜡黄粗糙,举止畏缩,就算穿着华贵的衣衫,却不伦不类,连侯府的一个丫鬟都不如。
她时常听侯府的下人偷偷说楚蓁这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
自从离开侯府,楚蓁就变了!
像是破茧成蝶,像是终于挣脱了某个牢笼……
当初,要是楚北宜没有把楚蓁嫁去裴家就好了……
楚宁玥心中不知第几次地浮现这个念头,疲惫地闭了闭眼,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何止是戚氏目光短浅,楚北宜也是半斤八两。
这侯府是不能再留了,她不能由着这对夫妻吸她的血!
她可不是任人磋磨却不还手的包子。
楚宁玥睁眼时,眸底已经恢复了平静,挥了挥手,对知书道:“去吧。”
知书将装银票的荷包贴身藏好,行礼后,退了出去。
而楚宁玥对案而坐,又一次从匣子里取出了那本手札,一页接着一页慢慢地翻动着,目光凝固在第十页上,细细地阅读起来。
知书披上斗篷,独自离开了侯府。
今天的京城十分热闹,刺骨的寒风也阻挡不了百姓的八卦心,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了“裴”字飘来,时不时又有人斥姓江的西凉奸细卑鄙无耻,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去江府丢臭鸡蛋……
走过两条街后,知书戴上了斗篷帽,谨慎地看了看身后,这才继续往前走。
她熟门熟路地拐了五六条街,才走入一条狭窄的小巷,两边高墙耸立,巷子内静悄悄的,唯有她一人行走。
知书走到了巷子最里面的一间宅子前,“笃笃”地敲击着大门。
很快,因为掉漆有些斑驳的大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一个三十几岁面容秀丽的素衣妇人急切地招呼道:“知书,快进来。”
知书进门后,妇人谨慎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巷子,这才合上了门。
“知书,县主那边可有了二顺的消息?”素娘急切地问。
话音未落,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像风一样从屋里跑了出来,咋咋呼呼地嚷道:“娘,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你让二姐给我弄肉和糖吃!”
李舟身量不高,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胖墩,但架子却不小,对着亲娘说话也是颐指气使的。
说话间,一行浓黄的鼻涕从他鼻腔中淌出,又被他吸了回去。
知书至今无法相信,像这么一个粗鄙无礼的孩子居然是她们县主的亲弟弟,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知书心里生出一种想要迫切离开的冲动,嘴上耐着性子说:“哪有那么快!我上回不是说了,李二爷十有八九是被大公子派人拿去岭南了。”
“李二爷是县主的亲生父亲,县主不会不管他的。”
“素娘,我这回过来,是县主让我传话给你,你得尽快离开京城。”知书将那个藏银票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素娘,“这里有一千五百两银票,你收着。”
素娘脸色微微一变,隐约感知到了什么,没急着接荷包,反而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巨响如雷动般响起。
原本闭合的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其中一扇门扇直接脱离门轴飞了出去,“砰”地摔在了地上,而余下的另外一扇门扇摇摇欲坠地挂在另一边的门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