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元将马停在了午门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
沿途不时有宫人给他行礼:“大皇子殿下。”
韩熙元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穿过重重宫门,径直来到御书房外时,守在廊下的中年内侍立刻对着他作揖:“殿下,皇上正在里头会见萧首辅等诸位大人……”
“进去通禀。”韩熙元打断了内侍的话。
中年内侍便乖乖进去通禀了大太监。
御书房内,此时人头攒动,十几名文武大臣为了裴、江两家的事各抒己见:
“皇上,虽说不知者无罪,可因江家人疏忽大意,令西凉奸细混入朝廷,导致我大祁数十万将士、百姓无辜枉死,死罪可恕,活罪却难饶。”
“不错,江家人不能轻轻放过,必须株连九族,阖族流放。”
有人支持严惩,也有大臣持反对意见:“此言差矣。像王、谢、萧等世家大族,子弟数百,亲疏有别,谁又能保证能记得每个族人的相貌。”
“……”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让皇帝不由心生气闷之感。
江家的事尚未吵出一个结果,礼部尚书又跳出来,说起了裴家的事:“皇上,江家当罚,裴家当赏,方为赏罚分明。”
“裴渊忠心为国,有不世之功,却死后含冤,如今得以昭雪,臣以为理应追封裴渊为‘武安侯’,以慰其在天之灵,平天下人之愤。”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萧首辅以及其他阁老们的附议,人心向背。
皇帝却在听到“武安侯”这三个字时,脸色微微一变。
大太监在萧首辅等大臣身边走过,来到御案旁,低声对着皇帝禀道:“皇上,大皇子殿下求见。”
皇帝对于这个皇长子是喜爱看重的,闻言,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对着众臣道:“此事事关重大,明日再议。”
他挥了挥手,将萧首辅等大臣全都打发了。
萧首辅等人互看了一眼,想到大皇子刚从兖州剿匪归来,也就不再留。
众臣与韩熙元交错而过。
很快,御书房内,只剩下了皇帝父子俩,以及在一旁伺候的大太监。
“皇儿,”皇帝对着大皇子露出慈爱的笑容,心里觉得孙晋鹏实在是无用至极,这雍州卫指挥使也该换个人做做了,“这次兖州剿匪的差事,你办得极好。”
“你想要什么赏赐?”
韩熙元第一反应便是想求皇帝赐婚,可是想到佳人的叮嘱,又按捺下了。
时机未到。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裴家的事。
“能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的本分。”韩熙元恭敬地应对,引来皇帝龙心大悦,哈哈大笑。
“那朕就将这把朕曾经用过的龙泉宝剑赏赐于你。”
韩熙元自皇帝手中接过那柄剑鞘刻有龙纹的宝剑时,激动之情难以自抑地表露在了脸上,谢了恩,这才进入正题:“父皇,儿臣听说了裴渊、江鸣志的事……”
皇帝一听这两个名字就头疼,笑容也淡了几分:“朕已经下旨为裴渊平反。”
韩熙元接着道:“那父皇可知是何人带兵去了西北宣威城,火烧西凉二十万东征军粮草,不仅掳走了西凉守城大当户乌古烈,还夺走了裴渊的头颅?”
兖州比京城距离西北更近,宣威城那场大火后不久,韩熙元就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不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直到楚宁玥派人给他捎了口信。
皇帝一手转了转拇指的翡翠龙纹扳指,意兴阑珊道:“怕是那些江湖游侠儿吧。”
为了裴锦之苏醒的事,皇帝曾经宣过定国公世子问话,这才知道裴家人一路南下都是由那些江湖人护送。
“是裴、锦、之。”韩熙元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落之后,满室寂然。
皇帝想说怎么可能,想说裴锦之如今只是个残废,想说裴锦之远在岭南,话到嘴边,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收到锦衣卫指挥使傅纲的消息了。
傅纲是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也就是说……
皇帝瞳孔一缩,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喃喃自语:“裴锦之的毒解了……”
裴锦之定是痊愈了,才有可能杀了锦衣卫,还远赴西北带回了江鸣志,又对其施以截舌之刑,堂而皇之地挂在了大理寺门口。
裴锦之对他这个天子根本毫无敬意!
皇帝觉得不寒而栗,随即,一股灼灼的怒火自心口直冲向脑门,怒道:“竖子敢尔!”
“好你个裴锦之,实在是胆大妄为,他还想反了不成!”
这一刻,皇帝对裴家的那一丝丝愧疚消失殆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裴锦之犯下的这些事桩桩件件皆是大逆不道,可现在,自己已经下旨为裴渊平反,也就失去了再去追责裴锦之的立场。
甚至于,天下人怕还觉得他这堂堂大祁天子对不起裴渊,对不起裴锦之!
见皇帝暴怒,韩熙元心下反而松了口气,暗道:以父皇对裴锦之的忌惮,裴锦之这次就是翻了案,也绝对不能再立足朝堂了。
韩熙元又道:“父皇您有心弥补裴家,特意宣裴锦之入京,官复原职,却不知裴锦之此刻就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