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杀气一闪而逝的郑开奇如此质问他,他心里没来由哆嗦。
“怎么个意思,是想说反话?”
马渚一笑而过,拱手道歉,“之前听朋友提过郑警官的名头,相见恨晚啊,今天我不争气的儿子还冒犯了郑警官,不好好来道歉,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哈哈笑着,冲后厨喊了一嗓子:“老板呢?我定了十桌的饭菜呢,抓紧上菜。”
后厨还没回话,郑开奇笑着说道:“是你定了十桌?”
“对啊。”马渚憨笑。
“刘姨柳姨,出去叫邻居帮忙,十桌子菜呢,什么时候做完?这些哥们吃完了还得拉车呢,都不容易。”
“来二楼吧,别愣着。”
郑开奇起身往二楼走,见马渚还愣在那,皱眉道:“怎么的,不给兄弟面子?”
“怎么会,走走,儿子,跟着郑警官。”
郑开奇指着那瘸着腿还要努力坚持跟上组织的红棍力哥:“这哥们要不是饿得慌,就先去治治腿,别在这等吃的了。”
“好。”马渚笑呵呵。
让红棍力哥跟随不治伤,本就是摆一个真诚的道歉态度。
就是不知道这个郑开奇,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是趁机拉关系赚好处,还是?
马渚不敢多想,二楼的饭菜先上,马渚要了坛酒。
“我不喝酒。”郑开奇摆摆手,“找你来,你别多想,就是问问你,我这个兄弟,是不是真的违规了?兄弟在警局上班,下了班就不想动弹,雇他专门拉我,又买不起洋车,坐坐人力车,行不行?”
马渚连连摆手:“误会,误会啊。都是我平时对这小子疏于管教,让他养出了娇生惯养鼻孔看人的习惯。”
指着儿子骂了半天,郑开奇拦住了他,“哎,老马,我不觉得,我觉得小马哥挺不错,遇事不急不慌,不冒进不后退,是个人物。”
小马一直唯唯诺诺在旁坐着,此时小脸红彤彤,有些骄傲。
不知道郑开奇是不是逢场作戏,马渚听得儿子被夸赞,大喜道:“郑警官,他还是个孩子,可经不住您这么夸赞。”
两人从夸赞入戏,嘻嘻哈哈开始聊,聊了半天,一坛酒下去一半,马渚发现郑开奇并没有想趁机索要财务好处的意思,反而话里的意思,翻来覆去就是“日本鬼子欺负咱们已经很惨了,能对老百姓好点就好点,不然真不知道哪个老实人在崩溃前给咱们背后一肘子”的意思。
马渚自然连连称好。
赞叹郑开奇是良心好人。
“老子良心不好,就是怕死。”
两人哈哈大笑。
“郑警官是实在人啊。”
“老马你才是实心眼。”
“啊对了。”郑开奇吃饱喝足擦了嘴,貌似多嘴说了句:“你们脚行都没有年龄限制的么?再怎么穷也不要让半百老人跑车啊,太累了。”
马渚一喝酒就淌虚汗,国字大脸红扑扑,正拿一张手绢擦脸,听郑开奇一说,微微停顿,随即恍然大悟道:“哈哈,郑老弟慧眼。你看见下面有个老人是不是?”
郑开奇笑眯眯道:“我就说你不能当资本家,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不大合适,再不济把机会给他儿子啊。”
马渚爽朗大笑:“老弟误会啦,老展不是脚夫,他是脚行的修车师傅,自己有家维修店。这不想着来给老弟赔礼道歉嘛,就把附近没吃饭的伙计都喊来了,来这里吃顿饭。”
“咦,那他应该离这里不远吧,我在这里快一年了,没见过他。”
“嘿。老弟你眼光敏锐啊。”马渚马屁随口就来,“老展住在隔壁弄堂里,不修车从不出门。别看老展其貌不扬,修黄包车只是顺手,最擅长修各种汽车,听人说他可能以前是修军车的,现在上海各大汽车只要是坏了修不好的,几乎都得落他手里。也不贵,几十法币的事儿。”
马渚的声音降低了些:“不过这老家伙,脾气不好,也不合群,嘴巴也臭。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逛窑子,还是那种最便宜的。”
郑开奇抓紧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无故多一嘴,吃咱们的。”
马渚见郑开奇没了兴趣,转而聊起了其他。顺便诚恳回复:以后脚行的臭毛病也改改,让兄弟们见到更穷之人,落难之人,不至于落井下石。能帮衬就帮衬。
“顾东来兄弟的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种事情,还需要老弟教我,惭愧啊。”
“老马你说笑了,是兄弟有错在先。”
两人聊到现在,马渚彻底放了心,这郑开奇不是真为了钱财好处,倒是想真正交朋友一样。
他也少了块心病。
警局的,特别是特务科的朋友,有多少都不嫌多。关键时刻能保命。
十桌饭钱不是多丰盛,没有大鱼大肉,都是两荤四素就米饭。
几十块法币的标准,顶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对于马渚来说,已经是出了血。
脚行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人多,利润薄,重在一个人多势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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