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二答应了见面,郑开奇去找了郭达,说明来意。
酒哥还有些意外,“什么,他楚老二请客吃饭?”
“对啊,诚心跟你好好聊一聊嘛,兄弟一场,为了点钱,不值当的。”
“算他有良心。”郭达得意,能让楚老二主动低头,不容易的。
楚老二能有良心?会低头?也就是酒哥信。
郑开奇也笑了。
离开特务科他抢先去了南郊租界,孙物真的住址他是知道的。
他需要去看看。股子的房间别人可以进,孙物真的房间,他不放心别人。
这是一栋有些破旧的老式洋房,大多数是盘踞租界多年的老住户空出来租给别人的。
郑开奇站在一栋房子门口,轻轻开了锁,踏入了这个女军统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什么脂粉味,床头边上没有化妆盒,木桌上也没有化妆品。
两把普通农夫家的水壶,两个搪瓷水杯,有些缺角。木地板都翘起了边。
唯一一个洗漱盆旁边,只有一块很便宜的胰子。擦脸巾都有些磨损,在这上面,有淡淡的胰子的香味。
床是法国老款式,床单是地摊货,床单下面席梦思有些变形。床下有两双鞋子。一双女款拖鞋,一双男款。
男款拖鞋崭新,一看就没用过几次。
女款棉拖有些陈旧,得有三五年光景。
有些褪色的衣柜里除了一身男人的绸缎睡衣外,其他都是女衣,无一例外,都是简单款和陈旧款,连内衣都有些磨损。有一件钢圈都露出,透出些水洗的锈渍。
郑开奇没了兴趣,简单搜了些容易藏匿东西的地方,就消除痕迹退了出来。
他给齐多娣打了电话。
“我感觉孙物真应该被排除在外。”他应该早点来看的。
生活足够简朴,质量要求很低。
这个前女军统,目前只是想平淡又平凡的活着。
仅此而已。
她在银行的业务也只是中规中矩。不喧宾夺主,也不拖后腿。
人淡如菊。
齐多娣听了郑开奇的分析,叹了口气道:“她的可能性,真的是不大。”
“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黑龙会老三那边吧。”郑开奇说道。
齐多娣问道:“哦?因为孙物真,你连股子也不怀疑了?”
“没有,只是感觉可能性不大了。她这边还是老计划。我这边饭局依旧,你该叮嘱小刀还是得叮嘱,万一股子不是情妇,是川岛芳子呢?”
“你怀疑她是间谍?”
“我又不是她的情妇,我怎么知道她身份的?”郑开奇说着,问道:“你那个叫小刀的,不是很帅么?电话局那个小姐,你是不是要贿赂贿赂?让小刀接触接触?发展发展不错的。”
齐多娣笑骂了句,挂了电话。
郑开奇在南郊,楚老二去孙物真那唯一的路线上找了家颇有特色的饭馆。用前台电话告知那两人后,郑开奇双脚放在桌子上,点上根烟。
人事繁杂,如烟如雾。
那些糟心的实验室一晚上炸毁,那些泯灭人性的专家可以痛快杀死。
但这样的日子好似无止境。
实验室可以再建,专家可以再派,那些为了口吃的什么都敢做,都忍心做的人大有人在。
只要日本人不走,上海永远是地狱。
第一层和第十八层的区别而已。
昏昏沉沉中,他睡了过去。他有些累。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自己躺在床上,头上敷着热毛巾。
“我怎么回到南郊三楼了。”
身上的被子,是楚秀娥的。房间里的陈设,也是那样熟悉。
正是南郊三楼。
他稍微用力,想坐起来,却头昏脑涨,眩晕感十足。
“哥,你醒了。”端着水过来的白冰惊喜道。
“什么情况这是?我不是应该在酒馆里?”郑开奇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发烧的?”
白冰柔情过来,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拿了体温表,给他量体温。
“你手好凉啊,来冰儿,放我腋窝里热一热。”郑开奇笑道。
“发烧都来塞成这样子了,你还闹。”白冰又羞又气。
“发烧而已。说说,什么情况。”郑开奇喝了一大杯温水,额头微微见汗。
原来,楚老二和郭达几乎同时到达酒馆,发现郑开奇在里面呼呼大睡,叫还叫不醒,一摸额头滚烫,双手冰凉。
去指定医院太远,距离南郊的老雷诊所近,郑开奇又不是需要报销的主,就把他送进了老雷诊所。
老雷给挂了针,上了药,就打发人让白冰去接,白冰叫了特务科的人去接了他。
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租界的房子,郑开奇不想让人知道,是隐秘住所。
悦来酒馆楼顶也清空了,不适合住人,最后在楚秀娥的坚持下,还是放到了南郊三楼的楚秀娥的床上。
那本来是她与郑开奇的婚床。
她突然觉得,在上海这个地方,没有她与他的栖息之地。
她还好一些,还有个简陋的老家和父母。他不是,孤魂野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