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阳关了门,带着他们进了食堂。
食堂这几天改了规模,货仓的人有点多。
“老大哥,这么大年纪了,挺能折腾么。”沈天阳跟老道说道,“六十好几了吧?”
老道点头,“是没几年活头了。”
沈天阳笑呵呵,“人得知足,没死在战争中,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老道点点头,那边慧敏端着几盘青菜出来,配着米饭。
老道立马瞪大了眼睛,“这里有米饭?”拉着狼娃就坐到桌子边,温柔对慧敏说道:“大妹子啊,手艺不错啊。闻起来就香啊。”
老道食指大动,米饭啊,上次吃是什么时候来着?
可以啦,菜差点意思,如果有肉有酒,就更好了。自己酒壶里的已经喝光了。
慧敏回道:“大哥,饭菜确实香,不过不是我的手艺。”
那边,铁塔惺忪着眼睛,端着一盆辣肉进来,面无表情放在餐桌上,掉头就走。
沈天阳喝道:“你小子,好好的行不行?让你做个饭看把你难受的,你做饭好吃赖谁?明天中午猪肉炖粉条啊。
说的我现在都流口水了。上海人不能吃辣不知道么?放这么多辣椒算怎么回事?”
老道哈哈大笑,“你们相处的真有意思,没事没事,我能吃辣,我不是上海人。”
慧敏说道:“跟大哥你说一声,米饭在我们这里,也就是每人一碗,剩下的,也只能来客人的待遇。”
“值啦。”柴老道吃了满满一嘴米饭,就迫不及待拿起大块肉,“吃完了杀头,也就这样了。谢谢你大妹子。”
狼娃已经蹲在桌子上,不去看那大米,只是拼命吃肉。
“这里吃喝管好,请老实点,安分点,没别的要求。”
等两人吃完,沈天阳引着老道去洗澡,狼娃被接老太太拉走了,嘴里的呜呜声越来越低,最终接受了被几个老太洗澡的命运。
简易澡堂里,柴老道和沈天阳坦诚相见,老道舒坦的直哼哼,“老弟,你们这里,后台是什么啊?又是米饭,又是大肉管够的。”
“你想多啦。”沈天阳知道了这老道是杀鬼子的硬汉,难得没怎么阴阳怪气,“米饭说过了就那一顿,肉的话,也就是隔三差五吃点,今晚是就是迎新了。”
“至于后台么,”沈天阳笑了,“人民就是咱们的后台嘛。”
“哦,共产党啊。”老道点点头,“我见过几个。别的不说,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沈天阳不置可否。这老道一看就是久经风尘之人,辩解,否认都没意思,也不再多说。
聊了一阵子,两人出来,带去了男人睡觉的大通铺,铁塔已经合衣睡去,铁男和小刀精神不错,目光欢迎两人。
老道呵呵,“免礼吧,不早了睡吧。”
“老道你挺幽默啊。”
铁男好奇道:“老道,谁把你逼进来的?”
老道嘿嘿,“怎么?跟我被请来不一样,你们是被逼进来的?那可怜喽。”
铁男吃了瘪,见狼娃傻乎乎的,喝道:“那小孩,你说。”
狼娃呆滞看了过来,眨眨眼。
“莫不是个傻——”铁男哈哈笑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狼娃已经踩在他的肩头。一股恶臭差点把铁男熏晕过去。
才看见,这孩子不光看起来傻,双手双脚趾甲特别厚,好似几年没剪过。
狼娃的手指甲在他脖子上来回划拉着,像是在拉二胡。
铁男冷汗下来,“小兄弟,开个玩笑噻。”
老道也吓了一跳,刚要劝一下,那边慧敏小老太抱着新被子进来,说道:“干嘛呢,这么晚了还调皮?下来。”
或许是刚刚给他洗过澡,狼娃很给面子,甚至都有点羞涩,很听话下来。
“躺好。晚上可凉,不能冻着。”慧敏让狼娃躺在铁塔身边,顺手拍了下铁塔,“小塔,注意翻身,别压着小孩。”
铁塔嗯了声,往旁边靠了靠,差点没把铁男挤下去。
“睡不开了这是。”铁男委屈啊。
慧敏说着,“明天去搞点好木头板板,再多加点就是。”
屋子里没了那最后一点烛光,鼾声此起彼伏。
黑暗中老道叹了口气。
昨天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能有睡踏实觉的时候。
他的身边有中年,有壮汉,有青年,有孩子。
老道突然感觉像是一个家。
甚至有点不大敢睡,怕醒来就是一场梦。
孤身一人奋勇杀敌,除了柴老道愤世嫉俗,又何尝没有一种疲倦感。满目疮痍,没有希望。杀一个赚了,自己死了也就死了。
生死皆可。
现在,却不舍得死,又不舍得睡。
然后他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几个大通铺下,只有自己还在睡,他们都起了。
墙上挂着一个残破的钟表,显示时间已经九点半。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七点之后苏醒。
他印象里,不是大清朝的腐败无能导致的道馆香火不佳,众道只能早起种地,就是军阀混战,自然灾害吃不饱穿不暖,还得防备流寇土匪前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