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二天,贾松生真的去找郭爱红了。
下课的时候,贾松生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教室,看见郭浅郁正在窗户下写作业。
他并没有去惊扰郭浅郁,而是直接走向了讲台。
郭爱红在低头检查寒假作业,看见贾松生走来,既惊喜又意外地说道:“松生,你怎么来了?”
“爱红,为什么一直让浅郁坐最差的座位?”
贾松生省去了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你……我……”
郭爱红一时半会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居然有些口吃。
看着郭爱红慌张的样子,贾松生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真想和郭诚良一家划清界限吧?”
“你不懂,松生。”郭爱红有些着急地说道。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浅郁是李竹云的女儿。”贾松生态度强硬地说道。
“这我知道,但我也有我的难处。”郭爱红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难处?谁没有难处?”贾松生反问道,“可你要看面对的是谁啊!”
“这么多年了,你总是这样护着她。”郭爱红不服气地说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贾松生有些生气,但还是努力强迫自己,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不会把梅子树下的情谊忘了吧?”
“我没有忘记。”郭爱红大声说道,惹得她的学生们围了过来。
“我们都不能忘记。”贾松生强调道。
“去,去,去玩你们的。”
郭爱红挥动着手中的笔,让她的学生们散开。
虽然大家都想继续看热闹,也想听梅子树下的故事,可又不敢违背老师的命令,只好不情不愿地慢慢走开了。
那棵梅子树长在竹山沟,是李竹云十岁生日那年,贾松生送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他说竹云喜欢看梅花,喜欢吃酸酸的梅子,他就为她种下一棵梅子树,让她年年都能看到梅花,年年都能吃到酸酸的梅子。
贾松生从来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李竹云的情景。
那天,他跟随舅舅朱大山来到竹山沟,在李竹云家的院子歇气休息。
走了四个多小时的山路,不到六岁的贾松生又累又饿,可话唠的朱大山和李竹云的父亲李清中聊个没完,好似忘记了他的存在。
贾松生无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墙,不言不语。
两岁多的李竹云,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好奇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静悄悄地离开了。
她再次出现时,双手捧着一个大约四寸宽的荞麦粑,递向贾松生,稚嫩的声音说道:“哥哥,你吃。”
饿得没有多少力气的贾松生,离开了背后的墙,直了直身,两眼放光地看着李竹云手中的荞麦粑,想吃又不敢接。
“给你,哥哥。”
贾松生还在犹豫接与不接,李竹云已经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荞麦粑放在了他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荞麦粑,贾松生望了望朱大山。
“吃嘛,他们家的荞麦粑很好吃。”
朱大山说完,又继续和李清中聊了起来。
就这样,李竹云成了贾松生在竹山沟的第一个玩伴和朋友。
而竹山沟的人都不准自己的孩子,与李竹风和李竹云两兄妹玩耍,只因他们的父亲李清中是地主。
贾松生也成了李竹云的第一个玩伴和朋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梅子树也从一根很小很柔弱的小苗长成了五六米高的大树,浅灰色的树干有大碗口那么粗,树干平滑。
梅子树下原本只是李竹云和贾松生两个人的秘密地盘,他们两个无论哪个不开心,另一个知道了,就会一起来到梅子树下,相互安慰,相互鼓励。
郭爱红初中毕业后,响应国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的号召,来到了竹山沟,那年她刚好十六岁,和李竹云同岁,都比贾松生小三岁。
而竹山沟只有郭爱红一个知青,并且又没有多余的房子给她住。
队长朱大山没有办法,就只好让郭爱红住在了自己家。
虽然贾松生、郭爱红、和朱大山夫妇不是一家人,却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吃同一口锅里的饭菜,让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成为了一家人。
刚来到竹山沟的时候,郭爱红一头卷发用粉色的发带松松地绑着,发尾散披在肩上,水灵灵的脸蛋,白皙的皮肤,让竹山沟的人都把郭爱红当成了外国人。
无论贾松生去哪里,郭爱红总喜欢跟随在他的身后。
久而久之,贾松生就把郭爱红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而郭爱红把贾松生当成什么,只有郭爱红自己最清楚。
从此以后,梅子树下,也由李竹云和贾松生两个人的秘密地盘,变成了李竹云、贾松生、郭爱红他们三个人的秘密地盘了。
如果生产队不用出工,天气晴朗,他们三个就会相约坐在梅子树下的石凳上。
说是石凳,其实就是从河里搬来的石头,比较光滑,比较方正而已。
李竹云和郭爱红缝鞋垫或者绣枕头,贾松生就编制竹背篓、竹撮箕、竹簸箕之类的农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