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秦小也看到卧室没哭声了,灯也熄灭,才放心睡去。
做了噩梦,姜晚婉第二天显得无精打采,坐在饭桌上吃着包子都在打哈欠。
秦小也后半宿睡得不错,还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你家老沈对你真不错,我听到你哭腔,屋里的灯立马就开了。”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昏昏欲睡道:“早上怕你饿,还给你买包子,洗脸水都给你打好,你命真好。”
姜晚婉头晕脑涨,想起昨晚上的梦只剩下心酸,包子是牛肉馅的,她吃得有点急,卡嗓子里了。
她拿着包子,抬起嗓子用力,把包子咽下去,喝口小米粥往下顺顺。
“放心,等会儿我就去给京城打电话,告诉含章哥你已经逃出来了,不然他还得去南京找你。”
提起程含章,秦小也把脸埋得更深。
造孽啊。
她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
姜晚婉吃完就撤:“你的那份包子我给你放锅里,醒了加把火热着吃,我先去农场了。”
姜晚婉拿着包出门,走到门口刚好碰到往她家寻来的军人同志,大高个国字脸,瞅着面善,好像出入军区的时候,看到他在门口执勤过。
男人就是来找姜晚婉的:“同志你好,刚才有位自称包二柱的同志来找你,他带个小姑娘,模样很着急的样子。”
是包二柱子啊,难道是生产队有啥大事?
姜晚婉:“谢谢。”
她小跑到军区门口,在军区门前的树下,看到了二柱子的驴车。
二柱子从姜怜那得了两千块钱,包奶奶伺候秦小也也赚了点,但他们一直没有张扬,还穿着以前的衣服,任谁都看不出二柱子手里有那么多钱。
驴车上坐个小姑娘,身材消瘦,衣服的款式明显是男人穿剩下的破烂衣服,补丁上面垒补丁,蓝色布,灰色布,啥样的布都有。
“嫂子这边。”
二柱子好久没看到姜晚婉:“嫂子你和我哥挺好的吧。”
想起身后的姑娘,他让开位置,介绍道:“今儿一大早,我给毛驴为草料,她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往里看,我出去问她干啥,她说她找姜晚婉。”
看姜晚婉过来,小姑娘从车上下来,还差点摔倒。
姜晚婉走近时已经认出她来:“你是李玉。”
她伸手扶住李玉,注意到她脚上穿着自己用稻草编织的粗糙草鞋,草鞋硬,难做,需要以稻草为纬,搓、拧、交织,用拇指推紧挤压,制成厚实的鞋底,然后再把麻绳结股成束,以绳代帮儿,才能穿。
好穿的草鞋需要力气和技巧才能穿在脚上不扎人,姜晚婉猜李玉的草鞋是她自己做的,底松帮儿松,底子扎脚面上磨脚,此时已经看不到原先的样子,只能看到她被磨得血肉模糊的脚。
从李玉家里走到她们生产队不算很远,穿这样的鞋,就很难说了。
更何况,眼下入秋,秋老虎热,但一早一晚凉,草里结着露水,她被磨破的脚膛着露水走过来,无异于是在伤口上撒盐。
姜晚婉观察细致,一眼就在心里琢磨清楚,并没有多瞅。
李玉看到姜晚婉,先是点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纸被她揣得皱巴巴:“上次和你一起去我家里买缸的人,昨天下午来我家,花二十块买通我爹娘,那个人要我爹娘举报你,举报成功,把你抓起来还给他们钱。”
李玉把纸条递给姜晚婉。
姜晚婉接过打开,是她和李麻子买缸签的买卖纸条。
她当时怕有这手,故意写错名字。
她把纸条收到包里:“这是你偷出来的?”
姜怜啊,你果然狗急跳墙了。
李玉点头。
她在临走时告诉李玉,可以来这取80元,钱她还没拿到手,就愿意冒着被家里人揍的风险把纸条偷出来,又艰难地走到她们生产队四处询问。
小姑娘有心了,姜晚婉看她干瘦的样子,很是心疼。
李玉很迷茫:“我不知道能去哪儿,我爹娘是不会放过我的,就算你把钱给我,钱到我手里也留不住。”
她声音越来越小:“我想嫁人,她们也不会放过我,我这样的人,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的,我后娘看不得我好,想把我嫁给没儿子的老光棍,或者二婚带孩子的。”
“与其有笔横财,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我顶多吃点苦,你把钱给我,他们就会觉得我有利用价值,说不定还会利用我害你。”
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人心。
大部分人经不起金钱的考验,不如不去试探。
“我娘死后,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感谢你愿意帮我,也想和你说,钱不用给我了。”
娘活着的时候,她时常抱怨爹不疼,奶奶总打她,娘还直不起腰杆子。
娘死后,她才发现原先的生活有多美好。
好人太少,她得到姜同志一份温暖善意,也想还给她。
除了把这份契书偷出来,她身上再拿不出半点东西来。
凭着这番话,姜晚婉和包二柱都高看李玉一眼,不是她视金钱为粪土,是她把人性看透了却仍然愿意怀揣着一份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