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晋城,安顿好之后,秦姝带着人回了锦州。
一来她需要回去带种粮。
二来,爹娘的周年祭要到了,她需要回去拜祭。
从晋城到锦州,马车不过四五日。
到达锦州的时候,是冬月最后一日,距离爹娘周年祭还有六日。
一进锦州城内城门,秦姝还以为今日是迎接朝廷一年一度的黜置使。
直到锦州刺史章峁大笑着迎了上来,笑道:“总算是将秦掌柜盼回来了,秦掌柜一路风尘,辛苦了!”
秦姝诧异地走下马车,问道:“章大人,您这是?”
“本官自然是专程来迎秦掌柜回城啊。如今秦掌柜奉旨办差,本官忝为锦州刺史,对禾稼一事实在知之甚少,爱莫能助。只能备下薄酒一杯,给秦掌柜接风洗尘了。”
章峁说话的工夫,秦姝迅速扫了周围一眼。
不止刺史府大小官员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里,她也看到了秦氏族中的人。
周宛突然从人群中蹿了出来,跑到秦姝身边用力一拍她的肩,“好嘛,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秦掌柜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钦差大人?”
章峁呵呵一笑。
周宛挽着秦姝的手臂,对章峁笑道:“章大人,本郡主先跟秦姐姐回府洗漱更衣,略为休整一番。稍候与她一起赴宴。”
章峁捋着胡须笑,“如此甚好,那本官就先回衙了。”
秦姝连忙福身一礼。
送走章峁,秦姝这才走到大堂叔秦景洪身前,微微屈膝一礼,“大堂叔?”
秦景洪笑容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仿佛在极力表达亲近,又隐隐带着几分畏惧,结结巴巴说道:“大,大侄女,回来了。呃,族长让我带着你几位堂叔兄弟过来,本来说想给你接风,既然大侄女要去刺史府,那,那……”
秦姝浅浅一笑道:“我爹娘周年祭快到了,祭礼需要准备的东西还要劳烦族中各位叔伯帮忙,侄女儿在此先谢过。还有需要的、欠缺的,堂叔只管拟了单子,一并交给侄女儿来置办。”
秦景洪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欠缺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族长让我问问,侄女儿打算何时回族里?”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爹娘的祖屋,族长也让人重新修缮过,里面的东西重新置办了新的,侄女儿回去便可直接住下。”
这可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优待。
就算以前爹娘在世时,到了年节或回乡祭祖时,都得需要自己派仆从提前回族中,收拾东西、准备用得东西。
秦姝眼中飞快闪过一抹讥讽,笑道:“知道了,这边事情处理完,侄女儿便回族中。”
秦景洪不动声色松了口气,笑容看起来真切了几分,“那我先回去跟族里说一声。”
秦姝也不客气,微微屈了屈膝。
等秦姝上了马车离开,秦景洪的儿子秦安柱问道:“爹,那件事您怎的不跟大姐姐说?”
秦景洪皱了皱眉,“族长不让提前跟你大姐姐透露,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秦安柱撇了撇嘴,“那到时候,好都是族长的,出力可是大家伙一块出的。”
秦景洪看看马车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叹了口气道:“行了,人家领不领情还两说呢。以前人家落难的时候,都恨不得上去踩两脚。”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富贵的时候送花……”
秦安柱立刻打断父亲的话,“是锦上添花。”
秦景洪连声应是,“啊对对。锦上添花好上加好,不如下雪给人送点炭,助人度难关。”
秦安柱不服气,“大姐姐又不缺炭。”
秦景洪气急,“滚!那是炭的事吗?”
整个族里,只有秦景洪在秦姝面前还算有几分脸面。
所以族里一致推举他带人来迎秦姝回城。
这会子知道亏欠人家了,早干嘛去了?
还不是看着人家爹娘被追封了侯爵和诰命,这又巴巴围了上来,各种讨好卖乖。
就是不知道大侄女会不会买账了。
秦安齐臊眉搭眼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方才大妹妹明明看到他了,那眼风连沾都没沾他一下。
当初二堂婶带着秦安文回到族中时,他若是没有支持他们母子,说不定现在他还能免费读书。
在秦姝声明不许他们几个在族学中免费读书之后,另外几人很快撑不住,早就弃学出去寻了差事。
族学并没有赶他回家。
可是家里根本供不起他的束修费用。
本来,明年他可以参加乡试。
但是两个月前,大哥在帮主家修缮房顶时,从房上摔了下来,把腰给摔坏了。
如今还躺在榻上起不来。
主家一次性补给了大哥二十两银子,就解除了大哥的用工契约。
这点银子,就算全用在族学费用上,也撑不到他明年的乡试。
他娘偷偷拿了五两银子给他,被大嫂知道了,当即打滚撒泼、哭天抢地,指桑骂槐七八天都没消停。
这些日子,爹娘唉声叹气、欲言又止,明里暗里的意思,是希望他不要再读书,寻个差事,好赚些银钱贴补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