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窗拉拢得整整齐齐,房间暗得不见五指,也掩盖不了本地下午三四点的本质。
林间中转过两次航班路途奔波,躺在被子间已是累极困极,依旧翻来覆睡不着,只浅眠了短短几个小时就又迷糊转醒。
到凌晨的时候,不知怎的,林间惶然惊醒,彻底没了睡意。
林间索性下了床,走出房间,发现外面一片昏暗安静。
孟敬山和李兰亭上了年纪早已歇下,知道他刚过来时差混乱,晚饭时特意没叫他,只在门上留着便利贴说厨房里温着粥,睡醒记得吃。
房子里只留了廊灯,静得落针可闻,好似被世界抛弃遗忘的一方角落。
林间走进餐厅,盛了一碗鳕鱼青菜粥,坐在桌前慢慢地小口喝。
手机亮屏,他低了眸,看到许嘉澍发来的消息。
[今天返程,我将阿间的东西都收进行李箱了。]
林间眼眸亮起来,拿起手机给许嘉澍回消息:[好,麻烦你了。]
许嘉澍:[睡得怎么样?]
[睡得不好。]
林间苦着脸打字:[我估计今晚也睡不着,可能要熬一个通宵去见父亲了。]
屏幕跳出许嘉澍的通话邀请,林间出国得仓促只带了手机和护照,好在航班上主动提供了有线耳机。
免费耳机质量差劣,里面传来的低沉嗓音带有略微失真的电流感:“阿间。”
这一声仿若许嘉澍贴在他的耳边低唤,林间被喊得脸红心跳,拿指尖捏着发烫的耳垂,很轻地应了声嗯。
“阿间睡不着的话,那就和我说话吧。”
通话对面传来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动静,而后是开门的声响。
林间问:“嘉澍上车了吗?”
“嗯。”许嘉澍道,“准备去高铁站。”
林间道:“我刚喝完粥,李姨习惯把米粥炖得很烂,很好喝,配的是他们自己腌的萝卜缨小菜,脆脆的。”
许嘉澍听得那边窸窸窣窣的响动,辨认出是林间是拉开椅子起身,又前往厨房,打开水流洗碗。
洗干净的陶瓷碗放在沥水架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许嘉澍道:“阿间好乖。”
含笑的嗓音带有酥麻电流顺着耳机线传来,震得林间的耳尖蹿起一片痒意,他正要把装小菜的食碟放上去,手腕一抖,差点把小碟给摔了。
待听清楚说的是什么,林间茫然一瞬,不可置信问:“嘉澍是觉得我不会做家务?”
许嘉澍想起林间那双手,手指纤长,白皙干净,指尖透着桃花似的淡粉,指腹虽覆有常年握笔的薄茧,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不曾沾过阳春水。
“阿间以前应当也没做过这些吧?”许嘉澍笑道,“不是觉得你不会,是觉得不适合,阿间的手做更重要的事就够了。”
“以前是因为我体质差,走动一会儿就感到疲倦乏力,李姨也不愿意我帮忙家里的事,但是这几年我身体好转,情况不一样了。”
林间语气认真:“妈妈为我取‘间’这个字,就是希望我活在此间,去经历去体验。对我来说,做的每一件事没有重要与不重要之分,都能感受我在真切地活着。我不喜欢嘉澍那句我只用做重要的事。”
许嘉澍立刻道歉:“我错了。”
林间闷闷地应一声。
“阿间还在生我的气吗?”许嘉澍道,“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不是的,我没有生气。”林间的声音变得黯然,“我只是……有点想妈妈了。”
许嘉澍指尖轻动,心脏间有撕扯的疼意。
他向来言辞机敏,什么场合都能应对自如,在这一刻却全然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只能无比生硬地转话题:“阿间要不要回房间躺着休息?明天要出门,总不能一夜真的不睡,身体会扛不住的。”
林间蔫蔫地说了声好,回了房间躺进柔软的被子里,一边听许嘉澍那边敲电脑的声音,一边将放置在床头的外套拢进怀里抱住。
细微的声响不断从耳机里传来,还有司机低声询问前面可能会堵车二十分钟,是否另换条路的话。
“不赶时间,不着急。”
虽然挂着耳机能听到那边的所有动静,林间心里依旧空落落的。
他抱着许嘉澍的外套,手臂收紧仍觉不满足,身体微蜷,没忍住,将鼻尖埋进外套内侧柔软的布料间,深深地吸了一口。
只是上面属于许嘉澍的气味已经很淡了。
“阿间。”
林间一惊,猛地抬起晕红的脸,升起背后干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心虚感,磕磕巴巴问:“怎、怎么了?”
“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许嘉澍问。
林间松一口气,道:“明天六点的晚饭,结束以后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可以搭最近一趟航班回来了。”
许嘉澍道:“好。回程航班出票后记得发我时间,我来接机。”
他和许嘉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困倦感终于席卷而来,长睫阖了几次。
许嘉澍听出了他说话间的睡意,哄道:“睡会儿吧,我陪着你。”
像被施加了一道言灵魔法,林间凭本能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声,无从抗拒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