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的心思其实很好懂。
他无非是想自己生前死后都过上安乐富足的日子罢了,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将自己的坟墓建造成如今这样子。
对于宋老爷这种保持着理智的善鬼而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是虚的,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对方。
有这个前提条件在,裴安竹就不愁这一次达不到目的。
她等着宋老爷思考一会儿,说道: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按我说的,你带着这群鬼去地府,该投胎的投胎,该服刑的服刑,咱们按秩序来,谁也别想例外。”
“这么做的好处是,你的坟墓可以交给外面的国家,进行保护性发掘,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会进入博物馆,成为很有价值的文物,在特殊手段的保护下流传很久很久。”
“而我也可以帮你跟国家谈谈条件,譬如给你修个香火庙,或者帮你跟地府谈条件,在地底下给你谋个一官半职,让你继续风风光光。”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生前死后都不曾造过杀孽,手上干净,没有因果孽债缠身,有功德加持。”
“倘若你破坏了这四百多年的修行,那这些条件就做不到了。”
宋老爷听到“香火庙”、“地府官职”之类的话,眼神微闪,那张清白交杂的脸上,看得出有些许心动。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问道:
“那第二条路呢?”
裴安竹冲着他笑了笑,继续开口道:
“第二条路,就是你现在拒绝我,带着大几百号鬼仆跟我作对,然后我把你们打服了押送至地府。”
“到那个时候,你可就没有什么优待了。”
人间有法,鬼蜮有道,阴阳两界都有它固定的秩序,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只有遵守规则,才不会天下大乱。
就拿宋老爷这陵寝来说——
它的确是宋老爷生前督造的,也的确是在这里住了四百多年,在他看来这是他的所属物。
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裴安竹,就凭他在地底下闹出的动静,迟早也会被高桥村的其他人发现,然后层层上报。
最终,国家会发现这里有个几百年前的大墓,然后想方设法开启挖掘,让它重见天日。
到了那一步,不论是宋老爷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而出手,还是国家为了保护文物而出手,双方从立场上来说都不算有错,可人和鬼对上,却注定是一场难解的恩怨。
所以,倒不如裴安竹提前出手,防患于未然。
宋老爷和他的这些鬼仆,已经多享受了四百多年的逍遥日子,如今也该去他们注定要去的地方了。
“宋老爷,可考虑清楚了?”裴安竹说完,便反问道。
宋老爷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孩,心中很是纠结:
他的确已经把利弊考虑清楚了,可眼前这女孩太过年轻,有多少本事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她就是在虚张声势。
万一这女娃子是个说大话的,他也未必不能跟她一战。
毕竟,他四百多年的修为,早已经是鬼王的实力,更何况手底下还有四五百个鬼仆,可比以前那些单打独斗的鬼王要厉害多了。
思及此,宋老爷还想再挣扎一下,于是说道:
“大师年纪轻轻,不知修为几何,或许未必能打得过我这些鬼仆。”
“是吗?”裴安竹挑眉。
她没有多加解释,任何语言都不如行动来的实在,她直接双手掐诀结印,丝毫没有收敛修为。
下一秒,属于金丹期的威压,在现场弥漫开来。
同时,她的指尖有阵法成型,金色的光芒从指尖飞出,飞到半空中,刹那间展开,宛如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陵墓罩住。
那倒扣的碗呈透明装,空气中似有一层薄薄的阻挡,偶有金色的佛经从透明屏障上闪过,伴随着持续不断的梵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头顶、地面、东南西北各个方向,这些梵音像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以一种极其刁钻的姿态,强势的钻入了这些鬼的耳朵里。
很快,它们开始头疼脑涨,捂着耳朵开始惨叫。
有一些修为不够高的低阶鬼,受不住这佛经和梵音的双重攻击,鬼体上开始滋啦啦冒着白烟,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灼烧了一样,原本凝实的鬼体,也慢慢变得透明。
从裴安竹结印,到此时此刻,前后不超过十秒钟。
宋老爷脸色大变,当即豁然起身,冲着裴安竹说道:
“我答应你的提议,这些鬼仆生前都是苦命人,死后跟我住在这里,也不曾出去作恶,你放过他们。”
裴安竹听了这话,没有犹豫,收了阵法,笑道:
“宋老爷请放心,我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刚才那阵法我改造过,不具备杀伤力,只会让鬼略感痛苦。”
“那些低阶的鬼物,修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我出这招,只是想告诉你,我若是真的想对你们动手,你们满院子大几百号鬼,真不够我看的。”
宋老爷现在是真心实意的相信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