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纪重第一次缺席清明节祭祖。
坐在回转里津的车上,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他的思绪万千。
近段时间江川针对张云起和杨家荣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他是尽收眼底的。
在这当中,最能牵动他神经的自然是张云起了。从各个方面讲,这个从妻子张菁老家发迹的年轻人,与他牵绊甚深,叫他已经很难置身事外。
然而,他们这种牵绊甚至不是主动性的,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帮助张云起做过什么事情,然而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却在无意识中越缠越紧,这里面有女儿纪灵的原因,有妻子老家云溪村的原因,也有他本人对这个年轻人看重的原因。
只是这些落在外界的舆论里,言传的已经不像话了。
张云起,已经打上他纪重的标签。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讲,那块偏僻的大山里穷困落后多少年了,一辈子辛辛苦苦在泥巴地里挖刨,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仿佛就是那片土地上的人的命运,现在,总算走出来这样一个强人,肩膀上挑着家乡数万农民生计的强人,怎么能在这场风暴中倒下呢?
单凭这一点,他纪重就没有想过置身事外,也不打算置身事外!
回到家中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女儿纪灵不在,妻子张菁提前接到纪重回转里津的电话,正在家中等他,纪重进家门以后,便直接递给了他一个黄色纸袋子。
纪重怔了怔:“这是什么?”
张菁说道:“今天清晨张云起带着纪灵来里津了,他跟我谈了两件事情,一件是约见几家银行的行长,另外一件事,他把这个给我的,让我交给你。”
纪重接了那一叠厚厚的黄色纸袋,现在的时局已经是万分紧急,他本来想去书房里好好看一看,但是,这时候门打开了,他那个女儿纪灵走进了客厅。
纪灵显然淋了雨,一身湿透了,走过的地方都是水渍。这个明媚的女孩儿极少会将负面情绪挂在脸上,然而,此刻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充满了说不清楚的惶然。
纪重皱眉:“怎么了?”
纪灵张了张嘴:“张云起,被带走了。”
纪重沉默良久,这一刻他在昨天得知霍建忠出事时便感觉到迟早会来的,并不算是什么意外,所以才会急匆匆赶回里津,因为这桩事情在江川已经解决不了,但是让纪灵亲眼目睹到那一幕,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情难免有点沉重。
纪重伸手摸了摸纪灵湿漉漉的头发:“去洗个热水澡,去床上躺着,睡觉,什么都不要想。相信爸爸,会好起来的。”
纪重可以劝女儿什么都不要想,他自己却没有办法不去想,他告诉女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自己却对眼下的时局倍觉棘手。
入夜后,纪重在书房里,打开了那一袋厚厚的黄色纸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叠材料,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
张云起能把这样一份材料交到他手里,自然是不简单的,有所意图的,里面的内容也确实很不简单,涉及到了高山、赵世明,还有袁庆森。
看完材料后,纪重罗着腰,在书房里只是沉默地一支接一支抽烟。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纪重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问:“宪峋同志明天有空么?我想约见他。”
第二天,纪重和往常一样出门。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将那个黄色纸袋放进黑色公文包里,出门后,没有去市里,也没有去局里。
他去的是省里。
在一幢仿佛映掩在森林里的大院的一幢二层小楼里,他在会客厅中了很久,才被一个中年男人带进了一间办公室里。
办公室古朴肃静,但烟气甚浓。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看起来年近六十岁的老人,身躯高大,但是并不壮实,或许是要忧心的事情太多,整个人清瘦的厉害,他脸色是黝黑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光泽。颧骨和前额都很突出,整个头颅象一块粗糙的岩石。头发已经斑白了,并且脱得稀稀疏疏。
然而,这个老人的眼睛十分有特点,一点也没有寻常老人目光里的浑浊,反而充满了活力和机警,并且像年轻人一样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此人便是纪重拜访的对象,胡宪峋。
纪重进来后,微弓着腰,向老人问好。
胡宪峋本来在桌前看一份材料,但这时候他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在纪重从包里掏出来的黄皮纸袋上:“这个时候,其实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纪重笑了笑:“老领导,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来见你呀。”
胡宪峋将手里的材料扔在办公桌上,他枯槁的手指敲了敲:“你先看看这个。”
纪重点头说好,随后接过资料,他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翻阅起了资料。
然而资料才刚看到开头,他就看到了作者署名上写着“张云起”三个字,心里不免有些讶异,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张云起是如何把这份资料递送到这个老人的办公桌上的。
纪重一下子厘不清楚。
他不敢让老人等太久,归笼心思,认真地看了起来,这是一篇宏大的文章,有新颖的想法,有绝对的高度,不过不适合他,但给这个老人看,那是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