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雨水不歇,黄白城中门户紧闭。
这终究是一座储粮运城,城内居住的只有梁兴的部曲与部曲家眷,没有其他士民。
城内军营,随着梁兴首级传阅,营中吏士也都缴械。
黑熊不敢耽误,封存器械的同时,立刻着手精简营中吏士。
愿意留下的继续当兵,不愿意的编为民户。
他也再三保证这些人的部曲身份,才打消了绝大多数人的疑虑。
比起纳税服役的普通百姓,他们更想当将军的部曲。
当了将军的部曲,也就将军能欺负他们;可若是当郡县编户之民,那太多的人可以欺负他们。
部曲生活再苦再危险,终究有铠甲、兵器在手里,具有反抗的能力。
这是关中大乱后,残存百姓的血泪认知。
必须掌握武力,不能将安全寄托在其他人的善良之上。
气候正常物产充足时,董卓、李傕这些人还能琢磨着朝廷之事;可天气大旱时,为了稳住军队,这些人只能选择抄掠百姓。
旱灾刚开始没死多少人,大多数人死于军队抄掠引发的大混乱与逃亡中。
军营内先是清退了一批不愿当兵的,黑熊又将体质羸弱,年龄超过三十岁的人清退,暂时编为辅兵控制在手里。
同时也收拢原有的军吏,只要是队官以上,尽数软禁在梁兴的府邸。
也只有梁兴的府邸,才能让这些军吏放心。
毕竟梁兴府邸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适合集中处决的场所。
去掉这么三拨人,城内军营勉强还剩下一千三百多人。
按照老办法,百人一队,自己推选百人督和各级军吏;随后分发战旗,旗上书写籍贯姓名。
最后再派人誊抄制成军册,按着传统一式三份。
这种工作已经不需要黑熊亲自去负责,随行的青州兵重甲步兵就能面面俱到,贯彻落实。
至于梁兴府邸内的护卫,这些人的体格、武技来说,肯定是黄白城驻军中的佼佼者。
可不能随意放任,也不好进行武装。
时间紧迫,只能剔除军吏与梁兴的亲族,余下混编为四个辅兵百人队。
几乎一整天,黑熊就忙碌军队整编。
午后,雨水稍稍停止,天空依旧阴云相连。
这种天气,根本不适合军队开拔,所以也就没必要担心临晋方面。
就连五十里外的高陵驻军,都不适合移动。
也是因为这场雨,黄白城变故不为城外所知。
新的战机又摆在了黑熊面前,到底是就近强袭池阳城内的马玩,还是原计划折返临晋,对侯选下手。
有梁兴首级、李堪的印信,足以轻易号令庞德出兵向北截断马玩的退路;可这样的话,临晋方面会有意外变故。
想了又想,黑熊同时向驻屯茂陵的庞德、高陵的刘晔下达调动命令。
并让信使分别携带梁兴首级去茂陵见庞德,再去见刘晔;李堪印信则相反,先送到刘晔面前,再送给庞德去看。
只要刘晔派遣的关中兵抵达协防,他就能脱身,单骑返回临晋。
黄白城有向南的驰道,两拨信使齐齐向南而去。
过白渠木桥后,一拨信使直奔西南茂陵,一拨信使转向东边高陵。
得益于秦国、西汉对关中的建设,长安附近城邑密集。
往往二三十里地就有一座城邑;驰道沿途,各种村落废墟更是前后相连。
只是大多数城邑空虚,居住其中的百姓甚至不需要到城外耕种,光是开垦城内废墟,所种庄稼就能自足。
信使驱马轻驰毫无节省马力的意思,用大约三刻左右的时间抵达高陵。
人马疲敝,信使一跃下马对城上呼喊:“我乃镇北将军使者!”
守军面面相觑,领头军吏不认识对方,探头观察:“将军在东,你如何从西来!”
“镇北将军已破黄白城!”
信使厉声呼喝:“快让我入城!我难道会自寻死路?”
“天色已晚,恕我不能开门!”
军吏回应一声,当即命令左右守兵将准备好的吊篮垂降下去。
那信使将马匹交给副手,挪动颠簸酸困的双腿一瘸一拐走向吊篮,勉强抬腿进入吊篮。
十几名守军拉扯粗壮麻绳,吊篮缓缓上升。
信使躺在篮子里举着公文:“文书在此!”
见他疲倦,守兵又将他从吊篮里扯出来,用担架运到县衙。
使者来时,刘晔正与张既一起下棋。
被剃发后的张既如今头戴黑巾帻,被钟繇解救后,在司隶校尉衙署任职。
作为高陵人,他受钟繇指派,来到高陵协助刘晔做一些工作。
有张既的协助,刘晔果然轻松很多。
今日有雨,两人自上午对弈饮酒至今,谈论天下英雄,好不畅快。
只是都很默契,没有谈论黑熊。
很快,信使被担架抬到外厅,刘晔绕过木隔子屏风来见着信使,奇怪询问:“卿如何自西而来?”
“随将军破黄白城,故从西来。”
使者将文书递出,还有一方银印:“昨日……军师,卑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