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正月初三日。
这日一早黑熊睡醒,新的秘书郎秦宓端着木盘来书房门口等候。
两名卫士也端来洗漱用具与早餐,同时新的门下督高俊也在。
高俊是他从东州兵力搜寻出来进行提拔的,就是高顺的长子。
兄弟五个结伴来蜀中躲避乱世,结果路上就死了一个;这几年里又病死了一个,临阵斗死一个,如今就剩下高俊、高光兄弟两个。
黑熊见到高俊,就问:“英台有什么事?”
“君上,今日增补七名亲卫。照例要赐字,敢问君上,今年所赐何字?”
秦宓也好奇看着穿对襟白底睡衣的黑熊,黑熊身上这套睡衣里夹着鹅绒,看着轻薄,但十分保暖。
他落座后想了想,说:“第一年用元,去年用的义,今年我希望蜀中安宁,就取一个安字。”
随后,他捉笔,始终在书房内当值的典韦走来为他研墨。
蘸墨,写下一个金简书‘安’字,捏起纸张边角起身递给高俊:“今年入选的亲卫,俱赐字安。”
“喏。”
高俊双手接住躬身长拜,后退几步离去。
随后两名亲兵服侍下,黑熊快速洗漱,从一盘裹头巾里选了鲜艳的黄色巾帻戴在头上,这才开始用饭。
早餐简单,只有一碗米饭,一碟凉拌牛肉,一碟凉菜,一碗蘑菇汤。
用餐完毕,他才开始处理秦宓带来的文书。
其中让他思索再三的是法正发来的文书,法正为许多蜀中豪强、官吏求情。
前段时间举兵叛乱的黄家、高家不堪一击,但这两个家族十分庞大,与之有姻亲、门生故吏关系的豪强、士人、官吏数量遍及蜀中,南中也有涉及。
如果按着诛三族的说法,高家、黄家彻底完蛋,也会打击外姓近万家。
不能说蜀中为之一空,但一定会严重影响今年的春耕。
还有一点法正没有说,那就是随着步入正月天气转暖,鲜卑人、匈奴人已经承受不住了。
病症现象增多,怨言滋生。
对这些苦寒之地的人来说,可以承受死亡,但对疾病、越来越多的疾病例子则无法忍受。
二月前,要撤离三分之二的军队。
鲜卑人、匈奴人急着回去开正月大会,这关系单于、鲜卑王在内部的分配权。
能正常施行这个分配权、主导权,才意味着领导地位的确立。
如果期间他们不在,若让其他贵族代劳……那么对方影响力自会上涨,会带来其他问题。
所以鲜卑、匈奴撤兵刻不容缓。
而关中军户也要撤离,比起赏赐,他们更牵挂自己的田产,许多关中老兵分配了妻子,秋冬之际第一波庞大的婴儿潮已经到来。
他们迫切的想要携带益州战场赏赐的布帛返回家中,去操持生产,去看自己的孩子。
思乡情绪在泛滥,所以客观上不具备大批量、精细处理黄家、高家外围牵连人员的条件。
所以法正提议,籍此树恩于蜀中。
仅仅是黄家、高家的尸体,就能让蜀郡掌控力暴增。
大量的土地资源可以拿来再分配,就能缓解蜀郡的人地矛盾。
如果执意处理,想要激励思乡情绪泛滥的军队的积极性,那只能解开牢笼,放任他们吃肉喝血。
这样的话,前期各种克制、忍耐等于无用功。
所以法正的求情,是客观上无法一步处理到位;其次……刘焉刘璋时期,蜀中各县牢狱系统严重负载。
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的梳理,才解决了大约三分之二。
若严格处理黄家、高家的外围牵连人员,蜀中各县疲于奔命……就怕抓呢抓呢,三分之一县令长也要进去,狱吏恐怕也得进去。
涉及范围太广,这就是完整地方大姓的影响力。
秦宓也清楚法正的提议,他也是感到意外,没想到法正还有这样的大局观。
本以为这是一条满宠一样的酷吏、疯狗,没想到去了成都收拾了几个人后,其他人都轻易放了不做追究。
现在重创益州大姓的机会摆在面前,法正竟然也能劝阻大司马从轻处理。
不由得感到一些庆幸,也就是法正这样的外人、关中人敢提议从轻处理。
若是换一个益州人来做主簿,这种时候提议从轻处理的话,极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更有可能激化矛盾,使得眼前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大司马从重从快处理。
真放绵竹大军出去,这些军队绝对能肃清蜀中各类不正之气。
连人带气一齐烧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黑熊想了想,就问秦宓:“怎么不见杨修、射援?”
“回君上,此议关系蜀中兴衰。按理臣应回避,但臣挂念关怀,故先一步来见君上。”
秦宓说着长拜:“臣于情于理,都要冒死规劝君上,请君上给蜀中一个机会。”
“你知道的,我给了你们许多机会。”
黑熊捉笔,在法正发来的‘议黄高逆案’末尾,写下一个字:准。
才抬头看秦宓:“既然给了那么多机会,我不介意再给一个。有张家、王家珠玉在前,后有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