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单于王庭。
夜风徐徐,刘豹身披貂尾装饰的过肩皮裘,正漫步在一排牛车处。
牛早已解下,月光下这排牛车更像是低矮墙垒。
刘豹听到一阵脚步声,就见几个氏族长者拄着鹿首杖、马首杖结伴而来。
两个卫士持火把而行,见刘豹摆手,于是将火把插在地上后,并肩离去。
三个氏族长者都到了胡须花白的年纪,刘豹也不敢失礼,迎他们到营火处落座。
三个人神态沉肃,陆续落座后,须卜氏长者就说:“如今各部上下都清楚,汉地的大司马神武异常,不可力敌。可他如此的年轻,就如清晨的太阳,可他又是如此的燥热,令我们感到十分的忧虑。”
刘豹不语,兰氏长者也跟着开口:“他这样的太阳初升之时就让我族死亡十几万人,还有五万多男人在关中做奴隶,从事凶险、污秽的工作。如今就敢这样羞辱我们的族人,等到他壮年,像正午的烈日那样悬在头顶,我们恐怕不会有任何的活路。”
刘豹听了又去看第三名本族爷爷辈的长者,这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右部有两万多户,五万多可以骑马、射箭的男人,而那个马超只有一千人。结果你也看到了,右部的人不敢聚集起来反抗,放任马超杀戮、惩罚他们的部族长者。自从鲜卑人遭受惨败后,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汉人,汉人的走狗、猎鹰。”
“再过几年,当新的度辽将军上任,你若迎接的晚了,会不会遭受如同右部贵人的命运?”
刘豹被问的哑口无言,片刻后才说:“在几位长老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族人的命运已在那位大司马的手掌中。对此我也有一些应对办法,请恕我不能讲述。”
三个氏族长者相互看看,见刘豹神情不像是敷衍,栾提氏的本族长老还是问:“我也不能听闻?”
“不能,你们谁都有心腹与亲爱的子女、孙子,我如果说出来,这件事情就一定会传出去。到时候等待我们的命运,一定比右部贵人凄惨。”
刘豹认真回答,随后起身后退几步,屈身横臂在胸前,行礼后就自行离去。
相隔数里的地方,一座灯火明亮的庭院、屋舍内,蔡昭姬正书写乐谱。
不时停笔拨弄胡琴,琴声旋律断断续续,直到月上中天。
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蔡昭姬警觉,就见一个身影端着盘子从窗边经过,很快出现在门口:“蔡大家,已到深夜,王先生那里彻夜饮酒,命人烧制饭餐。仆见这里琴声不绝,就自作主张,也为蔡大家讨来一份。”
蔡昭姬抬手拢紧略敞开的衣襟,打量同乡士人董祀:“我确实有些饥饿,胃口不佳。你陪我一起吃吧,顺道问你些事情。”
“是。”
董祀这才抬步迈过门槛儿,他正值壮年,妻子早亡。
因蔡学壮大的很快,董祀流落关中,以同乡之故,也就加入蔡学,被蔡昭姬选中一起来匈奴采风。
如今的蔡昭姬不可估量,董祀神情拘谨,深躬身摆好桌案、餐具。
蔡昭姬见他这模样,不由想起了没入匈奴的生活,忍不住自嘲做笑:“坐吧,白日里人多眼杂,一些话语也不便询问。”
“蔡大家请问,仆不敢掩饰。”
“是这样的,你早年也在县里做吏。大司马劫持袁曜卿时,你可记得?”
“此事仆怎敢遗忘?”
董祀见蔡昭姬另取一个小碟,将碟子里黄米饭拨出一些放在自己面前,将大碟里的大部分黄米饭推到董祀面前。
董祀见此,继续说:“当时仆在县里做主簿,县君因此治罪下狱,仆也因故下狱,入狱大约半月时间。出狱后也心生好奇,遂与友人结伴去庄园拜见蔡公。那时孔文举离开许都,专程来接贞姬。”
蔡昭姬示意他用餐,自己也端起小碟吃了一口,咽下后就问:“那贞姬与大司马可曾相识?”
这问的董祀疑惑,也是心里打鼓,握着筷子不敢有动作,想了又想:“此事……略有听闻,孔文举接走贞姬后,县里也有流言,说是大司马与伯喈公有旧,这才侵而不犯。”
蔡昭姬缓缓点头:“我也问过贞姬,她说与大司马初见时,就觉得大司马颇为亲近,我与叔父推断大司马乃我父旧人,是旧人之后。”
顿了顿,蔡昭姬就问:“长安大学里,对东乡夫人是何看法?”
“仆不敢言语其他,只是多听人说大司马与东乡夫人甚是亲睦。但仆等以为,贞姬嫁入大司马府上,也是当世良配。”
说罢董祀低头吃饭,不敢与蔡昭姬再有什么目光接触。
见他这幅样子,蔡昭姬生出一些掌握一切的安全感,摇头轻笑,随后想到现在自己的地位,笑容转为无奈。
也是专心用餐,吃完小碟里的黄米饭,她端热茶吹了吹,饮一口说:“你的事情我会准备向大司马说一说,如今两家即将合为一家,不得不问。”
董祀就当没听明白,只是低头吃饭。
对此蔡昭姬也不恼怒,董祀其实是蔡睦选中的。
都是同县老乡,彼此带着拐弯抹角的血亲,目前也就这样的人适合。
蔡学规模越来越大,已经不是圉县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