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终归结束,然死者也不能复生。
当晚霍笃捧着一大串牌子来到霍峻的屋内,向霍峻汇报死伤的将士的人数时,眼泪哗哗直流。
从霍氏家族从长沙之乱起势,无论是向北争夺盐道,还是南下随军就没死过这么多人,柴桑一战直接战死了二十几人,轻伤三十几人,还有五六个重伤在榻上,损失不能说不小。再来几场,霍氏部曲可能就废了。
这让亲手把他们带上战场的霍笃心里怎么不难受,不仅是霍笃,霍峻心里也是难受,这些人大部分都能和自己攀得上亲戚关系,一起吃过创业的苦,如今却倒在柴桑。
别看霍笃表面上魁梧有力,实际上却是心思细腻之人,心底很软。族里的孤寡老人,他都会去慰问,每年都会让富裕的族人拿出钱,帮衬那些家里揭不开锅的人。
霍峻边安慰兄长霍笃,边在油灯的照射下,按照那些战死者的铭牌,研磨执笔,写着一封封书信,告知这些人阵亡,奉上他们所立下的功绩,也让他们放心,族内会给予补贴,用来救济他们,抚养老弱。
这些书信会同战死将士的衣物,在次日会随受重伤的将士一起被送回枝江。
天色尚未大亮,霍峻便从榻上起身,在渡口送走那些受伤回乡休养的士卒,叮嘱他们回乡养好病再回军中作战。
然后霍峻又去寻黄射,表示自己即将率众移军前往浔城,招募部众。黄射也是大方,将柴桑城内武库的器械全部送给霍峻,作为霍峻替他拿下柴桑的谢礼。约六百张弓弩,五万箭矢,一千把长矛,七百把环手刀,三十领铁甲……
面对这些武器,霍峻没有客气,全部收了下来。不过他也有回礼,向他投降的三百多人中,他只扣下徐盛,并收了百来号合格士卒,便将近两百人送给黄射。
倒不是霍峻大气,不想要那两百号人,而是这两百号人看似精锐,实则是兵油子。跟过刘勋、李术等将领,虽悍勇可用,但每遇死战之际,他们就会投降。
这种兵源不符合霍峻募兵的要求,悍勇是可以培养,武艺也可以训练,但是人上的服从性却是初始状态才有。
就好比如大部分的渣男不是天生渣,而是由舔狗进化而来,那种对女生掏心掏肺的喜爱,仅有在第一次才有。当爱被辜负了,他们也就保守,被辜负的越多,他们的爱也就越保守。
因而换到打仗上也是如此,这些兵油子初认主,还有报效恩情的念头,当他们领导换多了也就无所谓了,能打顺风仗,逆风的仗打不了。
相较于霍峻的挑肥拣瘦,黄射荤素不忌,欢喜地收了下来,向霍峻表示江夏各地皆可让他募兵。而霍峻依旧是指向浔城,他要率部向西移军。
霍峻为何如此着迷于浔城,其原因也是不难知晓。柴桑有铜矿,而浔城便在铜矿周围,即后世的九江瑞昌一带。浔城北靠庐江浔阳,西接江夏下雉,东依豫章柴桑,南临幕阜山脉。
在幕阜山余脉的山l岭中存在着大量铜矿,周朝便开始冶炼,由于东汉没有施行盐铁官盐制,地方宗族、豪强常为铜矿互相争斗,民风彪悍,素习争斗,悍勇敢斗。
随着天下大乱,孙策下江东,引发地域动荡;黄孙争夺长江,战乱四起,处在中间地带的浔阳、柴桑、下雉几县百姓为躲避战乱,纷纷躲藏到幕阜山山中。
丘陵上,浔城有秩刘忠向霍峻指点着山岭,说道:“启禀参军,城南山岭之间多人家,自从孙讨逆平定江东,与黄江夏上下对峙起,战事纷乱,浔阳、下雉、柴桑周围百姓躲入山中者不少。加上本地宗族,山岭间周围人家少则万余人,多则数万人。”
县有分大小,乡也有分大小,大乡的行政长官受郡里指派,秩百石,称为“有秩啬夫”,省称有秩。小乡的啬夫由县任命,简称“啬夫”。浔城作为大乡,其自然是有秩。
刘忠出身柴桑刘氏子弟,乃浔城本地豪强,及孙氏治豫章,为了拉拢地方豪强,委任他们出任地方长官,刘忠便是其中一员。
霍峻眯着眼眺望幕阜山岭,临近饭点,可见山间炊烟袅袅,伴随着清脆鸟鸣和猎猎山风声,颇有一番意境在其中。
霍峻扶剑而立,问道:“百姓生活如何,可过得下去?”
腰胯长剑的刘忠,苦笑说道:“参军,浔城多矿,土地贫瘠,若是太平年间,上依荆州,下接扬州,浔城冶炼铜器,可以富庶。然战乱之时,铜器难销,地又贫瘠,难出粮食,百姓遂贫。”
霍峻蹲下腰,伸手摸了摸土壤,见土壤颜色为红棕,便知晓其中原因。红土地酸性强,肥力差,农作物产量低。前世福建漫山遍野尽是这种土地,适合的作物也就茶树了。
拍了拍手上的红土,霍峻大体上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这些山矿之夫,素习争斗,性情彪悍,且这些山间之民,无尔虞我诈之心,性情朴素。和平年间,他们有铜矿不缺活路,当下乱世,粮食最贵,铜钱难销,他们生活拮据,为讨生活,出山当兵便是他们的出路。
刘忠微微拱手,问道:“不知参军来我浔城可是为了募兵?”
“嗯?”
霍峻手撑在剑柄上,问道:“有秩如何得知?”
“昔徐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