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长老,大致交代了始末。 他托付完所有事情,第二日就从走马堂要了一辆方便的马车,揣了两瓶药,拎上了自己的剑。 临行前,他拜别了萧复暄和那位程公子,翻来覆去千恩万谢了将近一个时辰。 *** 许久之后,去往大悲谷的马车上。 医梧生搂着药瓶子和剑,跟刚刚拜别的两人相对静坐。 医梧生:“……” 刚刚那一个时辰的拜别算是白瞎了。 这车是花家特制的,又高又宽敞。马也都是喂丹药长大的灵骑,不用鞭子驱使,能跑山能识路,还不颠簸。本来应该是舒适的。 但此刻,那位程公子隔着桌案坐在他对面。免贵姓萧的那位可能天生不爱坐,就抱剑站在他旁边,靠着马车门。 总之他夹在当中,非常窒息,还跑不掉。 当然,医梧生倒也没想跑。他只是觉得这马车内的氛围有些微妙,他这一抹残魂并承受不了两座大山的重压。 而他十分纳闷,为何这两位要跟着他一道去大悲谷??? 总不会是关爱花家吧? 如果不是本身就有事要办,那就只能是因为梦铃了…… 医梧生朝桌边瞄了一眼。 以免不时之需,他把假梦铃也带上了,匣子就放在一边。匣中最后一缕残留的仙气已经散去,看起来平平无奇。 不知真梦铃摇动起来,会是什么声音,入梦的人又会是什么感受。 医梧生试图走了会儿神,没走掉。 终于忍不住打破车内诡异的安静:“唔……” 支着头的程公子抬眼看他,抱剑看着马车外的萧复暄也转回头来。 医梧生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话题:“对了,先前上仙曾经问过我,还能否行魂梦之术?” 这话一出,程公子终于不再是懒懒的模样,稍稍直起身来。他还是支着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朝萧复暄看了一眼。 “是我疏忽怠慢,只顾着处理门派内的那些杂务,把这事给忘了。”医梧生满脸歉意地捏着纸,诚诚恳恳道歉。 他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话题,让这马车内的气息活泛了一些,自然不会放过。也就没能立刻注意到那一瞬间另外两人的微妙变化。 但凡能注意,他可能就闭嘴不言了。 但他非但没闭,还继续道:“我听门派内的弟子们说了,程公子此行到桃花洲,就是为此而来的。说是生魂不小心进了别人的躯壳?” 程公子的表情看起来像脸疼,但瞬间又恢复正常,快得让人以为只是自己看错了。 他“嗯”了一声,道:“差不多就是先生说的这样。” “哦。”医梧生点点头,道:“那确实是大事。生魂总占着错的躯壳,时间久了,两厢无益。还是得尽早送魂归体。这种事虽然少见,但我确实碰到过,可以略微帮上一点小忙。” “是么?”程公子,“那需要我做什么?” 医梧生点了点桌案:“劳烦公子将手腕平搁在桌上。” 程公子“噢”了一声,看起来非常好说话。 医梧生说了句“冒犯了”,然后手指搭在对方腕中。 余光里,萧复暄的剑动了一下,眸光似乎落在他手指上,等他一个答案。 医梧生一边探着,一边问道:“公子是自哪里来的?” 程公子:“鹊都。” “鹊都……鹊都……”医梧生念叨着,“这地方倒是没听说过。那看来不是这个世间。” “是个好地方么?”或许是医者本能,医梧生怕对方紧张似的,又顺口问了一句。 程公子笑了一下。他垂着眸子,所以旁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话却是慢悠悠的:“还不错,我那府上人多,来来往往。鹊都也很热闹,东西都有集市,春有流觞宴,冬有百人猎。” 他在那说着,医梧生探着,没过一会儿,轻轻蹙起了眉。 医梧生下意识朝萧复暄看了一眼,就见萧复暄的目光始终落在程公子身上,乌沉沉的,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是个好地方。”医梧生沉默片刻,又问了程公子一句:“那公子姓甚名谁?” 这次,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 马车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山道很长,笃笃的马蹄不停不歇,就衬得这寂静更让人不自在。 医梧生皱着眉抬起眼,对上了程公子漆黑的眸子。 他毕竟是花家四堂长老,见识过的人太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某个人的目光,心下一惊了。不过那个感觉来得很快,去得更快。 因为那程公子已经收回了目光,看上去又温和无害了,他似乎在想他的名字。 医梧生手指动了一下。 其实那个程公子报不报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在那程公子慢慢说着鹊都的时候,他就已经探出来了。这位公子根本没有生魂离体之相,他体内的灵和他的躯壳万分契合,没有一丝动过的迹象。 他就是本人。 “公子……”医梧生想了想,觉得本着医者之心,还是该告知原委。虽然这样似乎会让那程公子有一时的尴尬,但总好过把梦里的那些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