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垮塌在地的残肢并没有安静下来,一直在执着地挣动着,尖利的手指抓挠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还想再拼拼凑凑站起来。 仙门弟子听得寒毛直竖,搓着脖子,在身上翻找着。 “我乾坤袋呢?师兄你带了么?要不将这些、这些……” 高娥、赵青来他们的眼睛还转着,看着众人,嘴巴开开合合似有话说。当着这些视线,几个小弟子实在说不出“凶物”这种词。 “这些人都收进袋里?也不能就这么散着,要不也贴上符?” “这可怎么贴?我也没带这么多符啊!” 之前那樵夫好歹还有整样,贴张符防他突然乍起作祟也就罢了。眼下这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肢体,就算要贴符,也不知道该贴哪一块。 小弟子好不容易翻出乾坤袋,蹲下身正要动手,却被其中一只断手猛地攥住。 “啊!!!” 他一蹦而起,拔剑就要把那断手弄下去。却听一道嘶哑声音响起来:“求你,求你了小师父……” 小弟子欲哭无泪,差点跟她对着求:“求什么啊,你你先你先把手撒开。” 那尖利的指甲扎进他肉里,攥得极紧:“求你,小师父,我不能在这,我不能在这的,我真的有两个女儿,我真的有啊……” 那嘶哑的嗓音开始呜呜地哭。 听到这,众人才认出来,那是高娥在说话。 “我不能在这的,我得找人替我,我要回家的……” “我要回家的,我要回家的。” 她头颅狼狈转着,地上另一只手爬得飞快,就近抓住一个人的脚踝。 被她抓的不是哪个仙门弟子,而是宁怀衫。 “哎你——”医梧生下意识要出声阻止。 宁怀衫的脸已经拉了下来,表情里透着一闪而过的凶相。 他毕竟是照夜城出声,尸山尸海里摸爬滚打过,没有仙门小弟子那些人性。 就见他手肘架着膝盖蹲下·身,舔着尖牙,笑得比凶物瘆人多了:“你可真是求错人了,这位大娘,别看我瘦就觉得我好拿捏了,我脾气很糟的,你若是敢让我脚踝破一点点皮,我——” “求你,求你了小哥,我那两个小姑娘还等着我呢,她们很小的。” “我男人已经没了,我要是不在,她们活不下去的。” “这世道,她们活不下去的,她们真的太小了,求求你……” 高娥攥着他的脚踝说。 医梧生一步过来想要横插一手,却见高娥尖长的指甲已经刺破了宁怀衫的脚踝,鲜血顺着他突出的骨骼蜿蜒下淌。 他手指已经曲起来了,青色的筋脉透过苍白皮肤清晰可见。 明明蓄了气劲,却没有捏碎那只不知死活的断手。 不知为什么,他中途停了手,居然在听高娥说话。 “我就这两个孩子,她们是我的命啊,求你了。” “求我有什么用呢大娘?”宁怀衫突然出声,还是那种惹人打的腔调,“你已经死啦,已经回不了家了。你那两个丫头也注定活不下去。你这样的我见过,见得多了——” 他轻声道:“我娘当初也这么求的人,有用吗?没有的。” 医梧生刚巧听到这句,一愣。 宁怀衫蹲着,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利爪似的手指和发顶。 医梧生忽然想起来,数十年前见到这个小魔头的时候,他十三四岁,干瘦如柴,似乎随便一招就死了,唯有那双眼珠里透着一股倔强的凶意。 他当时心想:这是哪家的孩子,作孽走上歧途。 隔了数十年再看,这小魔头倒是没那么干瘦了,却还是单薄。蹲着的时候只有一团,明明满身杀意,却迟迟不落地。 或许高娥让他想起了歧途的起始。 “有用的,有用的,有法子的……”高娥不依不饶地哭着。 “呵,什么法子?有法子你能碎成这样?你看你们整天供着那些神像。现在哭成这样,哪个神仙理你呢?”宁怀衫道,“你现在又偏偏挑上了我,那我教你个道理,要么想办法活着,要么死就死了,别求别哭,认——” “命”字没出,他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 不重,就是不重才惹他恼! 宁怀衫杀气腾腾地回头,看见了他家城主的脸。 宁怀衫:“……” 又怎么了嘛! “话多,啰嗦。绷半天手也没见你动,起开。”乌行雪拿脚拨拉了他一下。 宁怀衫:“……” “起不开,她赖在我脚上呢。”宁怀衫话语里有几分委屈,人让开了,脚还支着,供他家城主看。 乌行雪看着那尖利的断手:“你方才说有用,应当不是平白乱说的,我听听,怎么个法子?” 高娥立刻叫道:“找人替我!替我就行!” 她几乎是欣喜的,嗓音尖得破了音:“只要有人替我,我就能回去了。” 乌行雪问:“噢,这么笃定?是有人告诉过你这个法子?” 那几个仙门弟子一愣,心说是啊。生灵符也不是人人认识,常人被套进这阵里,变成凶物作祟,也多是在遵循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