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闻言,却是有些错愕地抬头:“大人不坐马车回府吗?”
季君皎抿唇,藏在袖间的指骨也微微握紧。
“许久没逛长安街了,随意走走。”
长青闻言,立即会意:“啊,那、那属下先将仵作护送回吏部!”
说完,长青转身离开。
秦不闻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还是季君皎上前几步,语气缓缓:“走吧。”
秦不闻低着头,跟在男人身后,走向了长安街。
两人未并肩而行。
秦不闻自始至终都站在距离男人半步远的身后,低头跟着,不发一言。
起初季君皎有意放慢脚步,等着少女跟上来,但无论几次,秦不闻都只是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不曾近身。
长安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季君皎一袭藏蓝长袍站在人群之中,衬得那张神颜更加亮眼。
他缓缓停步。
身后的少女,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季君皎转身,便看到秦不闻仍站在他半步远的地方,垂眸不语。
——她一路都未曾与他搭话。
季君皎忽然想起,早些日子,他与阿槿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阿槿在找话茬的。
她似乎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不管他如何回答,她最后都要夸他一句“博学多识”。
那个时候,并不像这般冷场的。
许是他这人过于无趣了,总是找不到什么话头。
秋风打马,吹过繁华的长安街市。
男人的长袍随风摆动,他站在风里,周围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他入眼见的,只有她。
“阿槿。”
男人开口,唤她名字。
秦不闻没有抬眸,只是应了声“是”。
季君皎突然觉得喉头有些紧。
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中,又像是搅动了酸涩的水。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挺直脊背,轻声问道:“要买什么东西吗?”
他太过无趣,唯一能想到的话头,也只有这个。
好似没想到大人会问这个问题,秦不闻微微抬眸,眼中闪过异色。
季君皎勾了勾唇,尽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若是想买什么,可以告诉我。”
少女闻言,似乎是有些惶恐,随即又将头低下,语气怯怯:“大人,阿槿今日所做之事只是出于本心,并不是为了……讨好大人……”
言下之意,便是不需要季君皎的“赏赐”。
季君皎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什么时候,他与她之间,要用到“讨好”这样的话了?
那双墨色的眸确实好看,只是如今看上去,却过于冷沉了些。
季君皎想要说些什么的。
他并不是什么高傲自负的人,今日误会了她,便应当道歉的。
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口处像是被什么情绪牵动着,隐隐作祟。
是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
季君皎眸光微动,像是抓住了尾巴。
——是不甘心。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
“所以,你前几日心绪不宁,是因为李云沐要挟了你,是吗?”季君皎轻声问道。
秦不闻垂眸,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那股不甘心便仿若掉入清水中的墨滴,蔓延开来。
季君皎甚至尚不清楚自己在不甘心什么。
“所以,你原本就是打定主意,先表面顺从他,再在大理寺揭露他的行径的?”
“是。”
季君皎薄唇微抿,他似乎终于要抓住那点虚无缥缈的情绪。
“阿槿,你宁可跟李云沐与虎谋皮,从中斡旋,也不肯将他威胁你一事告知我吗?”
是了。
季君皎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甘心了。
——因为她从未打算将这件事告知他。
季君皎看向秦不闻,墨瞳中带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你告诉我,我分明会与你一同解决的。”
风大了。
吹乱了少女柔顺的长发。
少女微微抬眸,眼中似是闪过茫然:“可是大人,那几日分明是您不想见我的。”
只是一句话,季君皎哑口无言。
他张张嘴,似乎是想要辩驳些什么的。
但是那张在文武百官面前也毫不怯场的嘴,居然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女自嘲地笑笑:“阿槿明白,上次赏花宴事后,大人在意声誉,一直躲着阿槿。”
“不是的!”
季君皎眉头紧皱,却是下意识地反驳。
不是的。
“不是因为,在意声誉……”
说到后面,季君皎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他该怎么解释呢?
该如何告诉她,自始至终想要避嫌的人,只有他而已。
可季君皎甚至无法理清,他究竟为何生了“避嫌”的心思。
他总说“君子坦荡荡”,但如今,不够坦荡的,也只是他。
是他无端生出了那些理不清的杂乱心思,却又将这些情绪强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