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那年大雪,她不顾先帝阻拦,孤身一人潜入漠北军营,烧了他们半月的粮草。
事后,年少气盛的她本想去找先帝请功,先帝却勃然大怒,让她在营帐外罚跪一整夜,谁都不准求情。
雪花大如席,秦不闻赌着一口气,直挺挺地跪在营帐前,神情倔强。
直到后半夜,她的身体都快失去知觉了,只能挺直冻僵的身子。
她见到面前的营帐中有烛光打眼,先帝一身狐裘,站在她面前,神情不辨。
不知过了多久,秦不闻都快被冻昏过去。
她听到先帝重重的一声叹息。
像是妥协,又像是愤怒。
后来再有意识时,秦不闻是在温暖的营帐篝火中醒过来的。
她又梦到了她的父母,记忆中,他们的脸已经模糊了,但她却感觉到,他们牵着她的手,走过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阿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梦中,母亲的声音温柔和煦,她指着前方有光处:“回去吧。”
“去哪儿?”
秦不闻慌乱地去抓两人的手:“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想留在这里陪你们!”
“阿闻乖,”父亲低头,揉乱她的发顶,“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但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活一次吧。”
她梦见三十万承平军站在那忘川桥头,迟迟不肯再进一步。
旁人问起,他们却说,将军未归,不得离队。
她梦见,当年的老国师苦笑着问她:“殿下,孤身入局,惧否?”
而她,却只是从容地将那枚铜钱翻转过来,神情倨傲:“本王以身入局,与天命博个输赢。”
她还梦见了季君皎。
男子眉眼清俊,身姿卓绝,她与他走在雪天的长安街,他头顶的油纸伞,却向她倾来。
他说,人心都是偏着长的,他偏心多一些,也不打紧的。
……
她仿佛溺毙在了那忘川河中,周身有无数的泡沫升起破灭,她绝望地挣扎,却见无数双手伸入水中,试图将她捞起。
“唔——”
秦不闻猛地惊醒,浑身被汗水浸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散视的瞳孔渐渐聚焦,秦不闻瞪大眼睛,整个人像是被水浇湿,满身汗水。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感受到自己胸口处的痛意。
她低头,却见自己的胸口处一片血红,包扎好的布条也殷出血迹来。
秦不闻的动静惊醒了旁边的男童,正昏昏欲睡的小男孩儿见状,瞪大了眼睛!
反应过来时,他猛地起身,屁颠屁颠地小跑出去,边跑边喊:“师、师傅!醒了醒了!漂亮姐姐醒了!!”
秦不闻微微蹙眉。
她这是……到地狱了?
似有花香扑鼻,秦不闻循着花香看去,便见那不远处的桌案上,摆着几株不常见的鲜花,开得分外鲜艳。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跳下无悔崖了吗?
这里是哪里?
她是没死,被人救下了?
还不等秦不闻多思考些什么,门口处有响动传来。
她循声看去,便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神情淡泊清冷。
“容、容疏!?”
秦不闻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
眼前的男人一袭青衣,料子虽然不是最上乘的,但穿在他身上,竟意外得合身,衬得男人腰线清越,身姿卓绝。
听到“容疏”这个名字,眼前的男子眉目微顿,一双淡然的眸缓缓朝秦不闻看来:“你认识容疏?”
什么叫“你认识容疏”?
秦不闻只反应了一瞬,便猛然间想起,之前在青南寺遇到的释空住持。
——他说,宫家有一对双生子,容疏与宫溪山。
听眼前的男人这么问,秦不闻眉目微顿:“你是……宫溪山?”
男子眉宇清冽,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你伤口还没处理好,不能乱动。”
秦不闻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眼前的男子,竟然真的是宫溪山!
那个失踪多年,曜云百姓人人称赞的作画奇才!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把她救下?这里又是哪里?
秦不闻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
只是很明显,眼前的男子,并不健谈,也没什么回答她问题的欲望。
倒是宫溪山身后跟着的小男孩儿,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一双眼睛黝黑明亮,滚圆的眼睛看着她,又好奇又害怕。
他躲在宫溪山身后,才到他腰间,两只小胖手拽着宫溪山的衣袖,活像什么可爱的小动物。
“那个……宫先生……”秦不闻组织了一下语言,“这里是哪儿?”
宫溪山一边给秦不闻写药方,一边淡声道:“无悔崖下。”
“无悔崖……下?”
她没想到,无悔崖下面,竟然有人居住?
“无悔崖深不见底,先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宫溪山没答。
秦不闻便又换了个问题:“先生是